忽的,一道叩门声自门外响起,打破了满室静谧。案前的人并未因此而惊扰,修竹般的手指波澜不惊地翻过一页奏折,方才淡声道:“进来。”时良依言进来,朝着裴则毓恭敬一礼:“主子。”“卢公公派人来,说是陛下恐怕……熬不过今夜。”裴则毓垂着眼睑,闻言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他起身披衣,轻抬下颌,示意时良将门打开。父子一场,最后一程,总归还是要去送送的。京城冬日多雪,然而除了那晚下了彻夜的初雪,时至今日,竟仍是未有雪意。浓云低垂在天际,遮星蔽月,天如墨,夜深沉。守在殿门前的宫人见裴则毓披衣前来,纷纷恭敬地将门打开,彼此间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乾清宫正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一丝黑夜的影子也无。脚步声轻缓从容,在空旷的寝殿内响起。卢进保正守在窗前,听到声音,回身朝着来人躬身行了一礼。又对病榻上的成帝轻声道:“陛下,太子殿下来了。”成帝躺在重重明黄帷幕后,脸色灰白,嘴唇发乌,眼下青黑浮肿,是显而易见的病入膏肓之像。他此时已经对外界的感知犹为微弱了,即便听到了卢进保的话,也无法再做出什么反应,只能勉强从喉间发出浑浊的声音。裴则毓行至榻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榻上气息微弱的老人,面容平静,无悲无喜。半晌,方淡淡开口。“陛下今日服药了吗?”这句是对卢进保说的。卢进保垂首答道:“回殿下,还不曾。”病到这个地步,连吞咽都是一种奢望了,至于服不服药,不过是为全孝义的体面罢了。裴则毓淡道:“端来吧,我亲自喂陛下服药。”卢进保没说什么,转身低声吩咐小宫人将药羹呈上来。自那一日成帝将原先的雪瓷碗盏摔碎后,宫人就在裴则毓的授意下将盛药的碗换成了纯金的,以银丝饰出其上祥云绕龙的纹样,寓意陛下龙体安康,长寿无灾。然而此时被端在一双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上时,却怎么看怎么讽刺。裴则毓轻轻搅动着碗中的药羹,似是怕那药汤过于灼热,甚至还将银匙置于唇边吹了吹。卢进保早已有眼色地将成帝扶起,靠在背后层叠的软枕上,低声道:“陛下,殿下来喂您服药了。”药汤清苦的气息渐近,反而将成帝混沌的神思搅得清醒了几分。他缓缓半睁开眼,从模糊的视线里,认出了裴则毓的脸。“……老九。”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只是此刻却再也无力将碗盏打碎了。裴则毓眼底情绪不明,听到成帝呼唤,也只是漠然应了一声:“陛下。”成帝靠在枕上,缓了一阵,竟奇迹般地恢复了往常的样子。龙榻上的老人须发皆白,病魔已然摧毁了他的身体,再不似从前那般天姿威严,精神矍铄。然而此刻靠坐在那里,奇异地显现出一丝从前的影子来。他看着裴则毓,缓缓道:“你恨朕。”裴则毓面上并未有任何的异样,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陛下多虑了。”成帝闻言,仿佛骤然苍老了几十岁。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方才道:“你杀了你二皇兄。”裴则毓平静道:“逆臣裴则桓,趁陛下病危之际,逼宫谋反,欲行不轨,已于数日前在诏狱畏罪自裁。”“自裁?”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般,成帝闻言,竟是伏在床边大笑起来。直至咳喘,才堪堪止住笑声。再看向裴则毓时,眼里竟是赞誉的神色。“不愧是朕的儿子,有手段。”没想到,是这个他忽视了最多年的小儿子,到头来最像他。“不过——”他话锋一转,对裴则毓咧嘴一笑。“皇位,你是坐不长久的。”裴则毓闻言,眼角眉梢都未动分毫,宛如雪塑玉砌,只是静静地看着成帝。成帝笑了笑,道:“你像你母亲,是个重情之人。”混沌昏睡这么多日,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成帝偶尔也会梦到那个卑微柔顺的小宫女。他已然记不清那小宫女的面目,但她看向自己时,眼神里绵绵的情意,是藏不住的。裴则毓终于动了。他缓缓勾起唇角,落在成帝身上的目光似轻蔑,又似悲悯。“你错了。”“她是透过你,在看她的心上人。”怎会有人自大至斯,又可笑至斯,哪怕临死前,都还在臆想被强迫的女子亦对他有情。忽有一阵夜风拂进来,将床帏飘起,随风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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