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家明蹲到日上东南天,仍然愁肠百结。
这时,他却隐隐约约听见南岭上有人打喝溜。
是哪个队下湖种麦子啦?他站起身往南岭上望望,却并没见有人使牛。
可是那喝溜声还是响着,而且声音听起来十分熟悉。
封家明再仔细看看,现南岭的最高处有个人影,是谁看不清楚,喝溜声好像是他出的。
是谁?不使牛耕种打什么喝溜?封家明觉得奇怪,便打算到那里看看去。
一步步走近南岭顶端,那喝溜声也越来越清晰。
又一声传到耳中,封家明心里一动:这不是爹的声音么?再抬头看看岭顶,果然是爹坐在那里,是他在打喝溜!
几十年没使再使牛了,今天为啥又一个人在岭顶上打喝溜?怀着一肚子疑问,封家明快步走上岭顶,走近了爹。
儿子的到来似乎并没有引起大脚老汉的注意。
此时他披一件被夹袄,依然坐在一条地堰上打着喝溜。
他半仰着头,眯缝着眼,用他那条老嗓子唱着庄户人祖辈流传下来的喝溜:嘿哎咳……
嘿哟嗬……
哟嗬嗬嗬嘿哟嗬……
这种吆牛号子封家明自小就听惯了,而且他自已也会唱。
多少年来,多少个播种时节,这里的山山岭岭不都是响遍庄户人的喝溜声!这喝溜,唱起来是没有词儿的,只是“嘿哎咳……嘿哟嗬……”地唱些衬字;调子也不一律,因人而异。
正是这种没有词儿的唱,越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印象,激起人们的种种联想:有的高亢激越,像一支赞美五谷之神的颂歌;有的缠绵婉转,像是对土地倾吐的心曲;还有的萦回悠远,一唱三叹,像在诉说庄稼人世世代代的悲欢……在这种响遍山野的喝溜声中,则是男女老少挥汗如雨不遗余力的劳作,是让每一个真正的庄稼人看了都会深深激动都会自觉投入的场面!
可是今天呢?
封家明抬头看看,四周田野空空荡荡,一块块亟待抢种的土地上只有一丛丛衰草在秋风中簌簌抖动……他心里一阵酸,眼中差点滴下泪来。
同时,他也深深听懂了爹在今天异乎寻常喊出的喝溜声!
噙着两包热泪,封家明没再向爹那儿走去,而是迈着大大的步伐走下了岭,走回了村子。
一会儿,他与他的儿子封运垒以及他的小舅宁可玉赶着牛去了西北湖。
到了一块秋茬地里,封家明让可玉撒种,运垒撒粪,他自已则套上牛,用鞭杆儿一敲犁把,就划出了一道可以播撒种子的垄沟……封大脚那苍老而又苍凉的喝溜声还在南岭上响着,从上午响到下午。
第二天早饭后,那喝溜声又传到了村中。
这时,二队跟在封家明身后出工的人多了一些。
别的生产队也有了牵牛下地的。
这样,天牛庙村外的田野里,终于有了一些能与大脚老汉相呼应的喝溜声。
第三天,在这些喝溜声中,大脚老汉的那条老嗓子悄悄隐退了,同时,南岭上也不见了他的身影。
但下地干活的人仍是不多,播种的进度仍是非常缓慢。
一直到向阳岭冬整会战再次开始,天牛庙的麦子也没种完。
后来,许多地刚播下种子就来了第一场雪,那麦苗一棵也没能露出地面。
第17章
封铁头有一个十分独特的习惯:在他的胃里沏茶。
他是十多年前从驻点干部那里学会喝茶的,但因为当干部忙,实在没在工夫把沏好的茶一遍遍喝个黄色退尽,便琢磨了一个法子,将茶叶嚼碎,咽下,再喝下一些水,这样肥水便一点也不外流了。
每天早晨他都要早早起来,将茶叶倒在掌心一捏,端着一大搪瓷缸子水,到院中的马扎子上坐下,然后便开始了他的“吃茶”。
前些年在位子上太忙,嚼得急而粗疏,这两年退下来有了时间便慢慢吞吞悠然自得。
他在嚼之前还要戴上一副假牙。
在六十五岁上他的上牙全掉光了,去年安了一副整个的假牙。
但那东西太白牙花子又太红,像小妇女的一般娇嫩,铁头觉得与自已的老脸不协调,便平时将其装在兜里,现用现戴。
这样他每逢吃东西,就像嚼了一嘴什么人的青春。
特别是在嚼茶叶时这股青春味儿更浓,因为雪白粉红又加上了嫩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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