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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ldo;爸爸，我会死么?&rdo;

有那么一刻，陈庭森怀疑陈猎雪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用&ldo;死亡&rdo;来逃避责问。

但他看到陈猎雪眼里的不安与茫然，这点儿冷酷的猜想下意识就被自己否定了。陈猎雪也许比同龄人成熟一些，但到底也就是个孩子，胸膛里缀着旁人的心脏，偷生一样地活，说不好什么时候这条脆弱的生命就会走到尽头。

他都会怕，何况陈猎雪。

陈庭森见惯了生死，从手术台上夺回了无数条生命，最功成名就的是陈猎雪，最无能为力的是自己的儿子，他看着窝在他脚边的陈猎雪，回想起陈竹雪血淋淋的样子，突然没了继续质问的心情。

&ldo;每个人都会死。&rdo;他把陈猎雪从地上掇起来，难得当一回心灵导师，生硬地道：&ldo;有多少人拼了命想活都没有机会，你要学会珍惜。&rdo;

陈猎雪从他的手伸下来那一刻就呆住了，陈庭森做出要拉他的姿势，他立马配合着张开胳膊，没骨头似的软在陈庭森身旁。

这是陈庭森第一次在家里冲他伸手，下一句说的却是：&ldo;我平时对你严格，要你爱惜身体，你应该明白是为了什么。&rdo;

陈猎雪瞬间&ldo;清醒&rdo;过来。

这下他真有点难受了，抿着嘴望着陈庭森不出声，陈庭森把他拉到沙发上便准备起身离开，陈猎雪突然轻声问：&ldo;爸爸，如果我死了，你会继续把这颗心脏捐给下一个人么?&rdo;

他说&ldo;这颗心脏&rdo;，不是&ldo;我的心脏&rdo;。

陈庭森惊愕地看向他，陈猎雪的神色很自若，越自若就越平和，越平和配合着这样的问题就越惊心。陈庭森一时间说不上这问题哪里不对，可看着陈猎雪坦然无辜的样子，心里蓦地就蹿起一股无名火。

&ldo;哪有这么容易?&rdo;他不悦地蹙起眉，冷冷叱责他：&ldo;既然知道你是靠这颗心脏才能活着，以后就不要让我抓到你撒谎乱跑。&rdo;

陈猎雪垂下眼睫，他的眼皮薄，覆盖着眼球的线条很柔顺，睫毛缓慢地颤动着，给人一种即将垂泪的错觉，他揉着泛红的膝盖点头：&ldo;嗯。&rdo;

夜里下雨了。

陈猎雪给纵康打了个电话，那边并不安静，窗户漏风似的嗡嗡，还有锅碗瓢盆的摔打声。

&ldo;你在做饭么纵康哥?&rdo;陈猎雪问，病房晚上不能陪床，纵康现在肯定在出租屋里，但是这么大的动静不是他的作风，估计跟宋琪在一起。

&ldo;小碰，你没事吧?&rdo;纵康没回答他，抢着问：&ldo;陈先生怪你了么?我看你们走的时候挺急的，他是不是不太高兴?&rdo;

&ldo;没有，&rdo;陈猎雪盘腿坐在床上，盯着窗外的雨势，&ldo;我跟他解释过了，他让我以后有事要提前告诉他，没有生气。&rdo;

纵康松了口气，连道&ldo;那就好&rdo;。

&ldo;宋琪呢?&rdo;

&ldo;下面条呢。&rdo;纵康挪到了稍微安静些的地方，小声说：&ldo;我刚才去楼上找他，灯也不开，乌漆嘛黑的一个人坐着，怪可怜的。&rdo;

陈猎雪动动眉毛：&ldo;你就把他拽你那儿去了?&rdo;

纵康咕哝：&ldo;我怕他一个人想不开。&rdo;

有的人似乎天生就适合承担某种角色，比如纵康擅长当&ldo;哥哥&rdo;。陈猎雪想，笑着说：&ldo;这就把他当弟弟了?&rdo;

一道巨大的闪电在窗外炸开，将房间照得惨白瘆人，紧跟着天边就响起轰轰的雷声，纵康连忙交代陈猎雪挂电话：&ldo;好了不说了，下雨天你记得把插销拔掉，明天到学校安慰一下琪琪。&rdo;

宋琪在那头不高兴地大叫：&ldo;琪什么琪?!&rdo;

陈猎雪把手机锁上，踩着隆隆的雷雨下了床，他先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又拉开门缝从里往外看，见书房还亮着灯，就蹑手蹑脚地往陈庭森房间走。

陈庭森将酒瓶放回橱柜，捻着高脚杯走出书房，一眼就看见陈猎雪在他房门前晃。

他没出声，在逆光处打量，男孩没穿鞋，光裸的脚踝被地板的光反衬着，显出纤韧易折的质感。

&ldo;我会死么?&rdo;

他耳畔响起陈猎雪茫然的提问，深邃的眼眸暗沉下去。这么单薄的一具身体，谁知道能撑过几年?

落地窗外又卷过一阵电闪雷鸣，陈猎雪肩头缩了缩，手已经慌慌地放在门把上，犹豫了一下又松开，陈庭森在这时才开口问他：&ldo;做什么。&rdo;

陈猎雪惊慌地转过身，陈庭森自黑暗中一步步走过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ldo;你什么时候能学会穿鞋走路?&rdo;

&ldo;叔叔……&rdo;他表现出被抓了现行的尴尬，不敢看陈庭森，两只脚互相叠着搓了搓，小声喊。

陈庭森拧开门，没再看他，径直走进去，却也没关门。陈猎雪扶着门框往里张望，没话找话地解释：&ldo;打雷了，我睡不着。&rdo;

睡不着还是不敢睡?陈庭森抿了一口红酒，又看向他的光脚，不耐道：&ldo;进来。&rdo;

第12章

时针已经指向一了，陈庭森似乎还没有要睡的打算，拧开床头灯上床看书。

陈猎雪第一次在亮着灯的情况下，爬上陈庭森的床。

他喜欢一切极端天气。

窗外电闪雷鸣，他在陈庭森身旁安静地蜷缩着，听他翻页的沙沙声，看他近在咫尺，心头一片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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