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求生意志很强烈,看来暂时不用担心。
他随手将葫芦仍入雪中,‘吃完了就继续走。’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往山顶前进。
*
又行走了一个多时辰,她渐渐落后许多,毕竟身上有伤,天气冻寒,气力很快流失,只是靠着一股意志力才勉强跟上朱友文。
他心知再如此耽搁下去,天黑前绝过不了山顶,干脆将她一把扛起背在肩头,不顾她尖叫反对,加快了脚步。
摘星抗议了一阵终于放弃,堵气想着:就当自个儿在坐马车好了,堂堂朱梁渤王自愿降尊纡贵当她的座骑,她可真是荣幸。
不由想起在渤王府时,他也曾亲自下厨替她炸巧果。
还有幼时在狼狩山上,他常常背着她在山里四处探险。
为何就是忘不掉那些回忆?
该是那么甜美的回忆,如今回想起来却都是酸楚。
偷觑他一眼,尽管寒风侵肌,他又上身赤裸,额头却隐隐可见汗光,有那么一瞬,她悄悄反省了一下自个儿是否太重了。
但他从小在狼狩山上长大,自然已习惯岁暮天寒,才会这般不怕冷吧?
她却不知,正巧是这天寒地冻勉强压抑着他体内如火焚烧的兽毒,让他暂时能够维持心神如常。
日头已迅速西落,风雪又起,眼见约莫半个时辰就要天黑,两人终于越过山头,但下山路段更为险峻,只要一个不小心便极有可能失足落山,双双葬身于此。
她心中忽闪过一念头:是不是干脆他俩就一块儿死在这雪山里?
她并不怕死,而只要他一死,她便报了父仇,朱梁必元气大损,无法再犯晋国。
很容易的,只要她开始挣扎,他重心不稳,便随时可能带着她坠落山崖。
朱友文,你就跟着我一起陪葬吧!
她开始剧烈扭动身子,他没有防备,一下子便失了重心,踩空雪堆,整个人往山崖绝壁滑落!
‘妳别乱动!’他喝叱。
她死意坚决,一个扭身竟从他肩上滚落,眼见就要直坠山崖,他慌忙扯住她身上蒲团,蒲团本就不耐重,眼见就要断裂,她身上厚被也已松脱,大半个身子露出悬吊在半空中。
‘星儿!’
她原本背对着他,听到这声呼唤,转过头,热泪滚滚落下。
‘狼仔……活着好难……你陪我一起死……好不好?让我们再当回星儿与狼仔,好吗?’
让他们不要再是大梁渤王与前朝皇女,他们只是两个孩子,在狼狩山上相遇,然后相知,而也许,也许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们真能共结连理,再也不分离。
‘狼仔,求求你……’
看着她泪眼凄婉,他寸心如割,天人交战,真要一块儿就死在这里吗?
但他已伤害她那么深,怎舍得再拿她一条命陪葬?
不,他已在马瑛坟前立誓,一生一世护她周全,怎能因一时心软而害她丧命?
心一硬,冷笑道:‘马摘星,我是教过妳,越深的感情越能利用,但妳错就错在以为我仍对妳旧情未了,想藉此动摇我?别痴人说梦了!’
她浑身瞬间如雪般冰凉,最后一滴热泪滑过脸颊,冻结。
他心里终究放不下名利权势与地位,仍要继续当他的朱梁渤王、朱温的三皇子,是吗?
都是剖心相待,却惨遭践踏。
蒲团终于裂开,摘星整个人往下坠,他立即跟着纵身跳下,此情此景,彷佛重演,她却含恨扭过头,不愿临死前还要见到他这张脸,错过了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惊心与担忧。
她坠落在一突出山岩上,幸好积雪深厚,成了最佳缓冲,竟毫发无伤,只是深埋雪中,跟着落下的朱友文从积雪中挣扎起身,将她挖出,拍去浑身积雪,仔细检查她有无受伤。
‘不要碰我!朱友文!’她几乎歇斯底里,山岩面积狭小,积雪簌簌而落,他看得胆颤心惊,扯过一旁老树藤,不顾她的挣扎,将她老老实实捆住。
他观察地形,这一坠落,虽然险象环生,倒是省了不少路途。
蒲团已毁,厚被不知掉落何方,摘星完全没有任何保暖衣物,他必须更加快脚步,赶在天黑前下山,或是寻得民宅过夜。
‘过来!’他一手扯着树藤,牵制她的行动。
她百般不情愿,勉强被拉动几步,后脚跟忽一声轰然巨响,两人原本立足的山岩居然从山壁上剥落,更牵动下方绝壁积雪,引起一连串雪崩,沉闷隆隆巨声在深不见底的山谷间回荡。
只差那么一点。
逃过一劫,究竟是幸,亦或不幸?
两人不禁惘然。
*
日头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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