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之后一直住在函馆,那里的各方面条件显然都不太适合这项运动,于是游泳也暂且被祁深阁搁置起来,只是偶尔去运动馆的时候下下泳池而已。
办理好所有手续,两人带着轻便的行李走出机场。
循着提前做好的攻略找到不远处的轻轨,第一天晚上定的酒店在市区,原因是许书梵提出想要在吃完晚饭之后去具有这里特色风土人情的街头逛逛。
来之前特意办理了冲绳本地专用的交通ic卡,从那霸机场坐到酒店只花了二百七十日元。两人先去酒店房间办理入住、放置行李,然后便出了门,慢悠悠地在暖风扑面的黄昏街头晃。
既然都从日本的领土最北端来到了这座南边漂浮在太平洋中的岛屿,那么特色食物自然是不能不吃的。
只不过刚从颠簸的飞机上下来,两人都不算太有胃口,最终在街头徘徊半个小时之后选择了一家本地特色菜餐厅,进去点了几道清淡的小菜。
“要不要尝尝海葡萄?”祁深阁看着菜单,有些不怀好意地指了最顶上打着“冲绳特产”大字广告的照片给许书梵看,“这玩意在别的地方很难吃到。”
许书梵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吃到这种特殊的藻类,只是犹豫了片刻,随即点头答应。
不多时,配着专属酱料的海葡萄与两人点的咸鱼豆腐、海藻汤一起端上来,大部分盘子里都是绿油油的一片,看着倒是的确十分有热带的气息。
“请吧。”祁深阁对着盘子做了个绅士的手势,同时用日语笑眯眯地谦让:“别客气,许先生。”
许书梵看了他一眼,有些视死如归地伸出筷子夹了一串经过特殊工艺处理的海葡萄,先用嘴唇抿了一点饱满的果实下来,在舌尖碾碎,细细品味其中的味道。
“怎么样?”祁深阁有些期待地看着他的表情。
许书梵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用十分严肃的表情慢慢把口中的所有东西嚼碎吞咽下去,这才抬眼有些意外地对祁深阁道:
“还不错。挺甜的,有股加了糖的海带的味道……而且口感也很神奇,像口香凝珠,脆的。”
祁深阁挑了挑眉:“这么神奇?”
“嗯。”许书梵点点头,把盘子推到他面前,“你尝尝。”
此时已是冲绳本地时间的晚上七点,天色将黑未黑,透过明亮干净的玻璃窗,能够看见远方夕阳试探着矗立在海平面的浪潮之中,云层之下不知何时出现了烧红的绯色晚霞。
店铺的老板显然也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在窗边的许多地方都悬挂了叮铃作响的风铃,趁着现在海风转向陆风的势头将所有门窗都打开,让整间餐厅弥漫着这首由自然谱曲作词的轻音乐,带着白噪声一般的慵懒舒适,荡漾在暖洋洋的黄昏下。
许书梵突然觉得有些困倦。
今中午吃了一点已经有些凉了的飞机餐,他胃部自然是不舒服的,而且这不舒服由于最近几天都坚持着没有吃药而愈发来势汹汹,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拼命压抑着一股想要干呕的冲动——即使是强迫自己把一口口带着鲜甜海风气息的特色食物填进口中的当下。
看着面前白瓷盘里外壳剔透、甚至隐隐可以反射亮光的海葡萄,有那么一瞬间,许书梵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中。
其实刚刚来到函馆的那一阵子,虽然已经临近医生当年给他划定的期限,但他的整体身体状况其实还好——既是因为这三年在全世界旅行时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自制力,从来不摄入一丁点医嘱不允许的食物,也因为服药一直很规律,几乎从来没间断过。
唯一一次破例,便是在他第一次见到祁深阁的那天晚上。
其实这件事发生之后许书梵自己想来,也觉得巧合得有些过分。
他本不是个喜欢喝酒的人,甚至有时候会嫌弃呛人的刺激味道会污染味觉,对酒精作用下的麻醉感觉更是没有一点依赖。
可那个下着大雪的夜晚,他从札幌坐新干线来到函馆,在函馆站下车之后精疲力尽,浑身从上到下都是冷的,冷得连抬脚都费劲,血液流通变得十分困难。
所以,到了市区以后,他突然就很想喝一杯。
喝一杯烈酒,让酒精顺着喉管流进食道,同时也流到灵魂和大脑。他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冲动,可那一刻,强烈的欲望驱使了他,来不及去多想什么,他便已经拐进一条灯火明灭的小巷,在没有抬头看店名的情况下随便走进一家小酒馆,要一杯最能醉人的麦烧。
许书梵也曾经设想,如果自己没有在那晚因为大雪封路、火车延迟而在日落之后饥寒交迫地来到函馆,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拐进那条有着祁深阁小酒馆的巷子,甚至如果祁深阁不是中国人,如果两人没有因为寂寞而开展那一番莫名其妙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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