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走进派出所,是齐农自己主动去的。在那之前,调查组已经在2001年陈利远和于喜妹住的旧小区附近某个废品回收站里找到了一个沾带血渍的雪花球。说来十分不可思议。收废品的男人是个脑袋有些问题的人。他捡到雪花球之后,真以为里面是雪花,所以一直放在冰箱速冻柜里保存。
十年过后,低温状况下,雪花球上还保存着陈利远的血渍和DNA。
齐农走到派出所大厅,拉开凳子,坐下来说:“我要报案。”
据齐农的供词。2001年快过年前,他去陈利远家里送一趟货,货品是一把非常稀有的小提琴。他抱着这样货品上楼的时候,房门是虚掩的,里头已经凌乱不堪。陈利远倒在地上,额角和颈间都有伤口。就像门房说的,他当天应该是醉酒的状态。回了家之后被突然袭击倒地。
因为他有凝血功能障碍。齐农看到的时候,血已经几乎浸湿了客厅地毯。当时在场的另一个人就是于喜妹。
于喜妹和他做了一个交易。只要齐农协助她处理掉陈利远的尸体,喜妹可以让齐农和他爸爸齐建铭在镇子上生活无忧。尸体处理完之后的事,喜妹说她自己都会做。她知道要怎么做。
齐农说,他当时到处奔忙着给齐建铭攒医药费,确实也是筋疲力尽。所以思考过后。他返回货车上,取了装货品用的防水袋,上楼把陈利远连同那块地毯一起放进了袋子里。
他按照喜妹的指示,把防水袋放到了她在城郊的一间空置的车库里。因为当时各个镇山上都在采石,埋在山里不安全。
那间铺子在一年后装修改造成了“寂寞芳心”舞厅。齐农握着两只手,抬头和警员说:“我的意思是,陈利远在舞池地板下面。”
当天下午,警方就赶到“寂寞芳心”,撬掉木地板,从砌死的水泥地底下,挖出了那只防水袋。里头有一副成年男性的尸骨,一张已经被朽蚀得破烂不堪的地毯。
喜妹在家里被捕,没有挣扎,也没有聘请律师上诉之类的。她承认了所有事情,说法基本和齐农一致,还包括后来她是怎么打通关系,让陈利远变成一个失踪人口,然后吞并了陈利远名下的所有财产。
喜妹戴着手铐坐在问讯室里。她这次头发又梳得很漂亮,涂着大红唇,抬起手又拢了拢自己的头发。
办案的警员会对如此完美地破获这起案件感到某种隐隐的疑惑。从雪花球到埋尸地,门房、齐农,甚至装修舞池的工人,供词一致,毫无破绽,矛头全部指向于喜妹。
于喜妹其人,据他们后来深入调查,十八岁刚成年不久就因为偷窃和故意伤人坐过牢。放出来之后,带着一个妹妹一起生活,身无分文。当时是七十年代末,于喜妹长得娇小,嘴甜身软。据说是有个人指点她了一个谋生办法,让她去傍有家有室的大款,傍个一年半载,去医院里塞一两百块钱问个孕妇买管尿。她拿着尿去做尿检,甩给大款说她怀孕了。大款给她一笔打胎费。她又转去傍下一个大款。
她就是靠这种手段有了第一笔资金积累,很快在省城自己开了间小印刷厂。陈利远一开始是她的客户,出手阔绰,长相俊朗。喜妹那时候不知道,陈利远的钱也是骗来的。总之他们确实是骗子遇到骗子。1983年,喜妹在省城妇保生下了陈温暖,是个智障儿。认得他们的人都说,这就是现世报。
于喜妹戴着手铐,蛮开心地回忆起陈温暖出生的那天,是深秋,但是天气很温暖。喜妹在这个世界上没几个像样的家人,当她看到胖胖小小的陈温暖依偎在她身边,身上散发着新生儿那种奶奶的香气。
喜妹轻声和她说:“温暖,我是妈妈。”
于喜妹揩了揩眼角的泪水。那天她站在舞厅里和齐农一起听那支《绿岛小夜曲》的时候,齐农问了她一声:“陈温暖怎么办?”
喜妹说:“放心。找了个绝对不会打搅她演奏谱曲,还可以照顾她起居的人。”
温暖,我是妈妈。
陈温暖在钢琴前面茫然地转回了头。家门被人打开了,刘博览冻得耳朵通红地推开了房门,笑着对陈温暖摆摆手问:“温暖认不认我了?我啊,刘博览。最近你妈妈和齐农呢...”刘博览顿了下,继续说:“都比较忙。我答应了他们,隔三差五来看看你。”
陈温暖有点胆怯地盯着刘博览。
这时候有人从厨房间里走出来。刘博览转过头,看到剪了短发,擦掉浓妆之后的,许均仪。
-
齐农被判刑前,在拘留所里待了几天。他住进去的第一天就做梦,梦到了出事那天午后。他送那架包装上贴满了“小心运送”贴纸的贵重乐器走进喜妹家单元楼的电梯。和他一起站在电梯里的人是于喜妹。
她解释说:“楼下那户我也买下来了,给温暖放乐器用。刚才去看了眼空间。”
齐农点点头。自从上次送钢琴碰上过,喜妹对他态度一直不错。可能是因为他全没有表现出对陈温暖的任何歧视过。
他们两个一起站在房门口,一起打开房门,然后一起看到躺在地毯上的陈利远。血已经浸没了地毯。一颗雪花球从那头咕噜咕噜滚到他们脚边。
陈温暖蹲在沙发边上,看到喜妹,疯了一样开始大声叫:“妈妈!妈妈!”
喜妹立刻看了眼齐农。地毯边上还散落着很多被呕吐物吐脏的乐谱纸。陈温暖正趴在那里,边哭边整理着那些散发着臭味的纸页。
于喜妹把齐农推进屋,关上了门。
她站在门边,低声和齐农说:“我求你...”
陈温暖好像站在一个只能容纳一人的小岛上,她蜷缩在沙发边,抱着那堆已经几乎看不清音符的乐谱,痛苦地一直哭叫:“妈妈,妈妈...”
齐农偏过了头。
他们大概用了一整个下午的时候,把陈温暖解救出那个“小岛”。然后用半来个小时,处理陈利远的尸体。齐农重新坐上货车,把车子上的防水袋拉去城郊的时候想,他是个没什么文化,同样也没什么道德判断的人。他现在也可以把尸体拉去派出所,然后和他们说,有个智障把自己爸爸打死了。
但齐农最终也没这么做。他替喜妹瞒下了这个秘密,并参与进了于喜妹接下来的一系列计划中。
有次,他陪喜妹去应酬喝酒。喜妹在席间敬酒讲大话,很兴奋活泼。散席之后,她和齐农一人咬着一颗薄荷口哨糖靠在酒店门口等代驾司机过来。
喜妹又和齐农讲起了陈温暖。在这个世界上,好像因为只有齐农可以懂得讲到陈温暖的时候,她那种顿挫、自豪和心酸交杂的心绪,所以她会和齐农一再讲起陈温暖。
那又是个意外温暖的深秋夜晚。喜妹和齐农说:“我不是个什么好人,也不是好妈妈。我为她做那么多,就当赎罪好了。”
齐农看着她。当时喜妹的手机正好响起来,是陈温暖打电话找她。喜妹接起电话,听到陈温暖的声音的时候眉毛立刻舒展开来,还像和五六岁的小宝宝说话那样小声问:“真的啊?”
齐农很想和于喜妹说,其实你是一个好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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