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难怪魏子旭如今的魂魄这般微弱,因为怀绪便是魏子旭的转世。他自剖魂魄,强留了一缕前世的记忆,一直守在地狱之中。凡转世再生之人都不会留下上一世的记忆,魏子旭不愿放下,留下的一部分日日守在孽镜台前,累积了百年的怨恨竟支撑着一缕残魂到今日。
为何司天神官那般古板持重的老头,会留下这样一个跳脱的徒弟。为何明明身在护国寺,拜在一个仅会些算命这种假把式的术士手下,却无师自通习得了建造之术,甚至做出了一艘同当年魏子旭设计图纸几乎相差无几的“舰”。
那时的赵岚苼,其实早就在怀绪身上看见了魏子旭的身影。却单纯地以为,什么百年之间人才辈出,总会再出现一个魏子旭。
那个兴高采烈地跪在她面前,实实在在地磕了一个头,喊着“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的模样,与百年前,魏子旭在长明宿的拜师礼上青涩稚嫩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长明宿六门之中,明明魏子旭入门时便展露出了过人的天工奇巧之才,琼造门的大宗师彦甄,在魏子旭还是外门弟子时便一眼定下了这个亲传弟子。可惜长明宿收内门弟子的规矩从来不是师父挑徒弟,非得徒弟与师父双向选择才行。但一般情况,极少有胆大包天的弟子敢驳大宗师的面子。所以即便有明面上的规矩,约定俗成的还是只有师父挑徒弟的份。
魏子旭当年就是少有的,这种胆大包天的弟子。
当着全门派上下长老宗师弟子的面,拒绝了琼造门大宗师,转头便在还一脸懵的赵岚苼跟前,衣摆一掀利利索索地跪了。
幸亏琼造门大宗师彦甄同赵岚苼关系向来不错,彦甄本人也是个洒脱不羁的性子。不然换别的大宗师,被驳了这么大一个面子,能连带着赵岚苼也被记上一笔账。
魏子旭执意选赵岚苼当师父的原因,要从很久之前讲起,可以说,赵岚苼是魏子旭入云霞长明宿走上这条路的执念。
那年赵岚苼还未当选长明宿掌门,时不时会为掌门师尊下山跑腿。路过一家卖猪肉的摊子,大白天的屠夫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就在摊前开始打自己儿子。卖猪肉的屠夫自己吃得膘肥体胖,儿子却小小一只瘦得如同麻秆,被屠夫一巴掌便扇得险些飞出去。母亲闻声赶来跪在地上护着儿子,屠夫便连着妻子一起打,打急了眼,甚至从摊上抽了杀猪的刀,眼看着就要往两人身上招呼。
围观的人不少,都是与屠夫一家相熟的邻里乡亲,却无一人上前劝解阻拦。
“老魏家的啊,又打起来了,这月都几回了?”
“哎,造孽啊,娘俩旧伤都没好全,又得添新伤,看着真真叫人心疼”
“谁说不是算了,总归是人家的家事儿,外人能说啥”
就在人群中的长吁短叹里,站出来一人,未置一言单手挑了屠夫的刀,刀柄一横轻轻敲在他的后颈,壮硕如山的屠夫便直直地倒在地上了。
众人目瞪口呆,甚至都没看清那人出手的动作。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这管闲事的竟是一位年纪轻轻,身段纤细的少女。
她冷眼将围观的众人一扫,朱唇轻启,“有功夫在这道些虚情假意的,却没一个有勇气上前说话的。”
一句话给所有人闹了个大红脸,几个村民见她年纪不大说话竟如此不中听,不禁教育道:“你一个姑娘家,听没听说过‘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清官都难断家务事,谁家不是一锅粥,一团麻?我看你年纪还小,劝你还是少管别人家的事儿!小心反过来惹得自己一身骚!”
少女油盐不进,当即回道:“我不管这是谁的家务事,我只看到一对母子要被活活打死了,你们一群有胳膊有腿的竟无一人敢上前!家务事?不敢管便大大方方承认,你不敢,我敢!”
众人被堵的哑口无言,只得自顾自念叨一些诸如“太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小丫头吃的饭没我吃的盐多,等她以后碰了钉子就知道了”这种话来给自己找补两句,接着便散了。
这少女便是赵岚苼,而地上那个被打的满头满脸血污,一双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赵岚苼的小孩,便是魏子旭。
见赵岚苼看向自己,魏子旭呆了两秒,朝她咧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把手里被父亲拳打脚踢也护在怀里的一只木头小鸟,双手捧着举给赵岚苼。
赵岚苼接过来,发现这只木头小鸟上刻痕粗糙笨拙,小鸟因而也显得有些呆头呆脑。却在拉住它的腿时,翅膀僵硬地动了起来。
赵岚苼也笑了,“竟是一只机关鸟,好生精巧可爱!”
她蹲下揉了揉魏子旭的头道:“是个学天工奇巧的好材料,知道长明宿吗?日后长大了,想学的话可以来找我哦!”
说完,赵岚苼连自己的名号也没报,拿着那只木头小鸟消失在了巷尾。
可就因为这一句话,魏子旭用了整整三年,走进了云霞长明宿的山门。
第63章仙祖
漫山梨花花开花落,四月飞雪般,纷纷扬扬了整座鹿雪岭。
“今年山上的梨花开的格外繁茂,于咱们长明宿来说,是大大的吉兆呢。证明此次祭天大典过后,大梁必定还是四个丰年。”
长明宿最高的一处星宿台,赵岚苼横坐在露台栏杆上。她用手遮了阳光,眯起眼来从山顶之上一路望下去,当真如同整座山都被白雪覆盖,不留一点其他颜色。
赵岚苼手里捧着个苹果正啃得欢,身后一个发须银白,气质出尘如仙人般的老者盯着赵岚苼啃苹果的样子摇了摇头道:“都是主持了几回祭天大典的掌门人了,还是这般坐没坐相,成什么样子!”
赵岚苼抹了抹嘴,“掌门师尊明鉴,徒弟在人前还是很人模狗样的。先前那几个外门弟子不服我,现在还不是见了我毕恭毕敬?宫中那些王公贵族之前也不信我的卦,现在还不是千金散尽只为求我出山给他们算上一算?可见都是我掌门的形象气宇不凡,深入人心。”
前任掌门头摇得更快了,“说着你自己是掌门,还叫我什么掌门师尊?叫外人听去不乱了套?你都当上掌门多少年了,还改不了口,如何是好!”
赵岚苼终于啃完了苹果,随手将汁水往身上一抹,似乎就喜欢同老人家拌嘴,好听他多念叨自己两句。
“哎呀,我当上掌门的日子比不得给掌门师尊当跑腿的时间长,改口自然不易。这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何必拘泥于称呼?总之徒弟不在人前叫就是了。”
掌门师尊可能头摇的有些晕,闭了闭眼叹道:“你啊你,性子还是这般不靠谱,让我怎么放心就此西去?”
西去是个委婉说法,实际上修炼到前任掌门这等化境的人物,再进一步成神,再退一步成尘。突破最后一层境界后,便就此与这人世脱离了关系,除了天道与他自己,无人知晓去了哪里,成了什么。于活着的人而言,同死亡也不剩什么分别。
赵岚苼一听这话,神情暗了暗。
虽然这几年她自己一人已经能独挑大梁,支撑长明宿这个沂水祁山中最大的门派正常运作。但实际上还有许多麻烦,都是已经对外宣称闭关退隐的前任掌门师尊帮她处理得当的。
所以她才能有如今这般,无论什么事都有大刀阔斧去做的勇气,因为知道自己还有掌门师尊兜底。
掌门师尊一看她的表情便知赵岚苼心中困顿,“苼儿,你得时刻记住,如今你才是长明宿的掌门,没有人能一辈子替你做决定。一门之主的定力若仅仅如此,那全门派上下的方向都会迷失。”
这话赵岚苼已听他说过许多遍,可听上去容易做起来难,“徒弟知道,只是我实在怕,改日若是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导致整个长明宿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那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长明宿历代的仙祖恐怕能气得重新下凡。”
掌门师尊大笑起来,“哪有这么容易重新下凡的!得道成仙,世间的一切事务他们便不会再管。不过昔年曾驻足过的一门派,真被你毁了,于他们而言,恐怕也只不过投下一瞥的功夫吧。”
他起身踱步到窗前,目光流转于整个鹿雪岭之间,最后才抬首望了望天。
“我刚当上掌门时,也同你一样,怕长明宿百年基业,仅仅在我一念之间就给毁了。那时的我遇上了第一件足以击垮长明宿的大事,我日夜以卦问天,求长明宿仙祖们能给我一个答案。”
赵岚苼跟上来,掌门师尊永远知无不言,永远那么可靠,这还是头一次同赵岚苼说起他年轻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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