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是不需要吃饭的,饿死鬼也一样,符纸变的馒头吃下去只能图个心理安慰。但好歹每个人领到了四五个馒头之后,终于住了嘴,也能冷静下来沟通了。
赵岚苼与他们其中几人简短地聊了两句,便弄明白了这村子的遭遇。
此地亦受苗疆怪疫所害,疫病几乎一夜之间席卷了全村,先是年幼年长者,后又蔓延到身强力壮的青年人。这种怪疫起初只是令人浑身乏力,卧床不起,再后来五脏六腑都开始溃烂,上吐下泻的全是碎掉的内脏血块,与腐烂的脓水。
不出几日,人就由内烂成一副空壳子了,腹中空空,唯余灭顶的饥饿之感,却无论食入多少东西都无济于事,直到活活被饥饿感吞噬。
“太吓人了,太吓人了,你们是不知道那些染病的人,日日夜夜都在呕血,我曾亲眼看到隔壁老李家的娃娃,竟生生拉出了半条烂的肠子出来!即便已经这样了,还不停要吃的,没有吃的连烂门框都爬去啃!”
一个村民哆哆嗦嗦地描述着他曾经看到过的画面,却自始至终都以旁观者的口气,就好像怪疫与他毫无关系,他也不是因此而死的。
巫雅氏已经听说他们都是死于苗疆疫病的冤魂,觉得同一群死人掰扯纯属浪费时间,语气自然不算友好,哂笑一声道:
“这话给你自己摘得倒清,既然这疫病传播如此迅速,你就在旁边看着难道能没事?你们几个又是为什么饿成这个鬼样子?”
即便说这话的是大巫,赵岚苼也听不下去了,厉声制止了一句。因为她发现,巫雅氏的这番话如同一记当头敲下的大棒,先前同她描述过往经历还头头是道条理清晰的村民,突然变得神情呆愣,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呆呆地看着她喃喃道: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饿呢?”
虽然不知这些久留于阳间的冤魂为何能保持人魂纯净健全,但他们也依然同其他魂灵一样,听不得有关自己死因的话,像这种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身死的亡魂更是如此,更有厉鬼甚至受到类似刺激可能会突然暴起,力量也成倍暴涨。
所以万万不能让他们明白过来死亡的现实。
赵岚苼赶忙宽慰道:“一定是因为村子里干活的人都生病了,所以庄稼无人种,粮食无人收,大家都缺衣少食才会闹了饥荒,对不对?”
赵岚苼的声音平缓温柔,极具安抚人心的力量,村民闻言果然慢慢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缓缓点了点头,“女菩萨说的是,说的有理,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好说歹说,总算将这几个村民劝回了家中,赵岚苼也承诺只要留宿他们一晚,明日还会在村口发放口粮。村民们又是一顿千恩万谢,就差拿赵岚苼当活菩萨烧香拜佛地供着了,这才都散了各回各家。
巫雅氏对赵岚苼的做法却十分嗤之以鼻,觉得她这是舍近求远,自讨苦吃,“直接告诉他们早死了,一波灭了,咱们这儿一个得道高僧,一个老不死的国师,更何况加上本巫还在,难不成还怕几个没名没姓的游魂?”
一烛在一旁不作声听了许久,冷不丁得了一句“得道高僧”的点评,咳嗽半天推脱道:“大巫慎言,贫僧如今所修不过佛法皮毛,离得道相差甚远,更不敢当高僧的称呼。”
赵岚苼也摇摇头坚定道:“今夜我便与师兄超度这些冤魂,既然能好好地送走,就别让他们最后一程还要忆起最不愿回忆的往事了。”
巫雅氏沉默了会儿,像是被说服了些,但嘴上还是不愿落下风,“切,你倒是比那个没毛的和尚都慈悲,怎么?他得不了道你却想成佛?”
这话赵岚苼却是真不知如何作答,实际上,她并没有说出来多么高尚宏伟的理由,不过是因为生前做惯了这行,有能解的阵和能渡的魂,就无法装作没看见不管不顾。
“也没啥就是遇上了,不解了我难受。”赵岚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
巫雅氏撇撇嘴,“切,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豪言壮语。”
本就是一句没什么意义的闲聊话,大家听过之后无人往心里去,唯有沿肆听了赵岚苼的回答愣在原地,而后久久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眼中似有一片惊涛骇浪。
却是一言未发。
入夜,赵岚苼稍作歇息后准备动身去先前与一烛约好的地方汇合,要超度一个村的冤魂,法事需要做的准备也十分繁琐。一烛体谅她奔波一整日疲累,一人包揽了全部的准备工作,好让赵岚苼能多休息些。
但赵岚苼终究是有些放心不下,佛法与术法虽都意在平怨超度,但体系终归是有所不同,哪怕殊途同归,法事的准备上也必然有一烛不顺手的地方。
天色刚刚黑透,荒村之中一片寂静。鬼魂大都习惯夜间出没,但荒村中的村民因为人魂未曾受损,所以行为举止还是完全保留了活人的生活习惯,无一例外都十分听话地老实在家休息。
赵岚苼比约定的时间提早出发,刚从临时歇脚的破屋中出来,就看到不远处空无一人的破败街道上,一个熟悉,又不该出现在此处的身影。
一烛去提前布置法事场地,巫医榭与巫雅氏两人不知一同去了哪里,仲云也说要去周围的村落探查一番,顺便寻些吃食。唯有沿肆没有交代过他要去做什么,就消失了。
而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在赵岚苼的屋外立了许久。
见到赵岚苼向他走来,沿肆也并不意外,反倒是十分自然与她搭话道:“你真要去和那和尚超度村民?”
赵岚苼一脸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他何时这么关心上她的事了?
沿肆看着她顿了顿,似乎是在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措辞。这举动更是少见,毕竟之前沿肆同小妖女说话都是想到什么便怼什么,何时还顾及过她的感受?
“你从在巫木谷时就好奇怪,到底想说什么?”赵岚苼向来是憋不住话的,这个疑问在她心里盘桓了许久,再不问出来,她自己怕是能左思右想地活活闷死。
沿肆的目光始终不偏不倚落在她脸上,寻常人赵岚苼若是沿着目光迎上去,对方大都会因为直视所带来微妙的尴尬而局促不安,继而眼神飘忽,又或是索性直接避开锋芒。
但沿肆不是,他若是盯住一个人,便是如鹰犬狩猎般锁定目标,不加掩饰略带侵略性地,肆无忌惮观察对方,分析对方。
赵岚苼再一次被他这道近乎有些霸道的目光逼退,心绪也不由乱了三分,先前对着他横眉冷对,冷言冷语的气焰也被击溃了大半。心中暗道,从前在长明宿时,多么恭顺谦卑的小徒弟,当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
她刚把头低下去,装作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的缎子鞋面,又神经兮兮地去踢旁边的一块小石子儿,听到头顶上传来沿肆冷漠且带有命令意味的声音。
“和尚和村民,都别管了,我要你现在就和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
码着码着家里停电了大半夜抱着电脑来我妈单位码了tat
第50章禁书
赵岚苼真的觉得沿肆好像疯了。
眼前人面色沉稳,目光坚定,不像是在开什么不合时宜的玩笑,但内容听上去还不如在开玩笑。
“你你说什么?”赵岚苼呆愣地看着沿肆,说完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哆嗦。
“很难懂吗,现在和我离开这个村子。”他顿了顿,淡然补充道:“哦,是离开苗疆。”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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