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宫道上,打横过去一队御猫房的内侍,领头者手上捧着个金笼子。一只雪白长毛、金蓝异瞳的狮子猫正在笼中焦躁地转圈。
见到圣驾,一行人当即避让下跪。延徽帝示意身边内侍,把那领头者唤过来。他问:“新的猫?哪儿来的?”
御猫房的内侍头领答:“回皇上,是临清州刚进贡的一只狮子猫,说会捕鼠,骁勇得很。”
深谙猫性的延徽帝有些意外:“狮子猫也有会捕鼠的?这是费了不少心思力气训出来的吧?”他转身,朝亦步亦趋的人群唤了声,“叶阳辞!”
“臣在。”叶阳辞闻声出列,心道我当时不过敲山震虎,说说罢了,那齐同知还真找到了会捕鼠的狮猫?还十万火急地赶着送进宫了。
“是你上贡的吧?”延徽帝满意地点头,“还是你用心。朕那只‘雪狮子’的尾巴你没有白摸,这么快就给它找到伴儿了。当赏!”
叶阳辞啼笑皆非,拱手道:“谢皇上赏赐,臣一日不敢忘‘为君养猫’的圣谕。”
延徽帝对众臣道:“看见没有?不仅政绩卓著、公忠体国,朕吩咐的差事也办得好。这才叫忠君,瞧你们那一个个斗鸡眼儿的模样。”
众臣:“……”
众臣:“皇上圣明,吾等当以叶阳大人为表率。”
叶阳辞:这是要让我犯众怒,叫我做孤臣……呵,帝心。
他转身朝众臣拱手:“诸位大人抬爱,下官愧不敢当。”
正在此时,宫道的朱墙上方,冒出了一截乌黑的影子。那黑影矫健、隐匿,并未引起下方君臣与羽林卫的注意。
只除了两人。
秦深敏锐地瞥了眼墙头,瞳孔一缩,又确认似的来回扫了几眼,面不改色,飞速思索。
叶阳辞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掠过墙头,投在秦深身上,见对方不出声,便也静观其变。
墙头黑影死死盯着笼子里焦躁不安的母狮猫,耳尖的黑簇毛高高竖起。
——那是浑身裹着脏污黑泥,几乎不辨原貌的猞猁於菟。
自从它的玩伴在道旁扑捉耗子时,被饲猫署的官员抓走,於菟一怒之下挣脱颈上的项圈,长途追踪,混上运送贡猫的船只。
一路忍饥挨饿,它仅靠捕捉船上老鼠与偷吃船员的肉干为生。
抵京后不慎暴露身形,顶着众人“土豹!抓土豹!”的呼喊声逃窜,它在泥坑里打滚,煤堆里藏身,历尽艰辛终于追进皇宫,见到了被锁在笼子里的白猫。起令就寺留散妻散灵
它要救出自己最重要的伙伴,一同回聊城,回家去。
啊,主人在这儿!想奔向主人,寻求庇护与帮助!但主人用隐蔽的手势制止它,并发出了攻击指令。
攻击目标是——
内侍打开金笼,抱出白猫,呈给延徽帝。
就在延徽帝伸手的那一刻,黑色兽影从墙头飞跃而下,利爪如刀,獠牙如锯,朝皇帝兜头扑来!
腥风扑面,延徽帝猝不及防之下,正要举猫去挡。一股力道将他往后拽,秦深惊急出声:“皇上小心!”毫不犹豫地将自身挡在他身前。
於菟扑到秦深身上时,下意识地缩回了爪钩。但秦深暗中捏住它的肉垫,爪钩再次弹出,在他胸前抓出五道血痕,瞬间血染亲王袍服。
“什么野物畜生!休伤吾主!”秦深边喝,边用力将它甩出去。
於菟借力一蹬,蹿回墙头,在屋顶上纵跃几下,转眼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羽林卫反应过来,叫道:“追!抓住那头黑色凶兽!”分出两队人,朝着於菟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秦深手按着血流不止的胸口,问延徽帝:“皇上没有受伤吧?”
延徽帝从变故中回神,一把握住秦深的胳膊,拧眉下令:“传太医,快。”
他回想起方才秦深舍身相救的情形,颇有些触动,试探地问:“涧川为朕挡下凶兽一击,可是为了报答朕晋升你为亲王的皇恩?”
秦深吸着气忍痛,摇头道:“当时臣来不及考虑那么多,只想着父母兄嫂都没了,我不能再失去伯父。”
我不能再失去伯父。延徽帝被这几个质朴无华的字眼撼了撼心神,一时无言以对。他仔仔细细地端详秦深,这次终于把另半个心也放下了。
几名太医气喘吁吁赶来,情急之下,当众解开秦深身上衣袍。众人见他胸膛上爪痕狰狞、切口深长,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
叶阳辞移开目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伤势如何?”延徽帝问。
太医验伤后说:“回禀皇上,是皮肉伤,万幸并未伤到心脉。但要小心兽爪带毒,容易造成疮痈之症,严重时亦可致命。”
延徽帝吐了口气:“务必要治好。朕的侄儿若出事,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太医只得连连称是,发誓会尽全力医治。
秦深的目光掠过太医们的头顶,与叶阳辞极快地触碰一下,彼此都读懂了。
叶阳辞:王爷好算计,竟不与我商量。
秦深:冤枉啊爱妃,真不是我算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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