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掩口,轻轻咳嗽了两声,仿佛被这空气中的血腥味冲撞了娇弱的身子了。
“快别乱动气了,”她语调温柔,内容却歹毒,“仔细牵动了……嗯……那处的伤。我虽不是那起子心狠手辣的人,见不得这些血淋淋的场面,可你那伤……啧啧,若不好生将养着,往后坐卧行走,只怕都要添许多不便呢。届时,可怎生是好?”
然后还要装模作样悲天悯人。
“我们这般心地善良的人儿,最是看不得别人受苦的。”
裴泠这话无异于在陆绝血淋淋的伤口上又狠狠撒了一把盐,还体贴地问他咸淡如何。
陆绝气得浑身抖,目眦欲裂,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骂不出来。
裴泠身后的裴汐嘴角狠狠一抽,努力绷着脸。
安雄几人则默默望天,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陆绝的手下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皆被那支恐怖的金手指大军围困着,瑟瑟抖,此刻听见裴泠这杀人诛心的话,更是面如死灰。
陆绝挣扎着想抬头,目光死死锁住裴泠,嘶声道:“你……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裴泠闻言,眼圈竟微微泛了红,像是被误解了的小姑娘,声音里带上了三分哽咽,七分幽怨:
“瞧瞧,这说的又是什么话?我好心好意来同你商量,让你把基地让出来,是你先喊打喊杀,阵仗大得吓死人。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你这阵仗吓得慌了神,手下没个轻重,误伤了你,你不体谅也就罢了,怎地还反过来骂我是怪物?”
裴泠一副陆绝无理取闹的样子,“你若早早听了我的劝,彼此存些体面,你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光景,我们也省了许多力气,岂不两全?”
她语气里的遗憾是如此真诚,仿佛方才那个眼也不眨就把人捅成筛子、又用那般惊世骇俗的武器戳人要害的人根本不是她。
第473章末世林黛玉(21)
陆绝气的要死的时候,裴泠又叹了口气,语调百转千回,满是惆怅:“早知你这般不识好歹,心胸狭窄容不得人,我又何必来自讨没趣?白白担了这恶名,回头还要被人在背后嚼舌根,说我们仗势欺人,欺负了你这……嗯,‘伤患’。”
“你!噗——!”陆绝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眼前一黑,几乎晕死过去。
他纵横末世,何曾受过这等屈辱!还是以这种难以启齿的方式败在一个女人手里,被她用如此阴阳怪气的言语反复凌迟!
裴泠轻轻“哎呀”一声,像是被吓到了,小小地后退半步,伞尖却仍稳稳指着陆绝,语气嗔怪:
“怎地这般不禁说?两句话就气得吐血了?亏得还是称霸一方的豪强呢,气性竟比那三岁孩童还不如。我原还以为你是个英雄人物,如今看来,竟是我眼拙,错把鱼目当了珍珠。”
她摇了摇头,似是无限惋惜:“罢了罢了,跟你这般人物计较,没得降低了我们的身份,你这基地,我们便‘笑纳’了,总不能让它跟着你这般主人,明珠蒙尘不是?”
她蹲在陆绝面前,“陆大少,从今天开始,你的王座,归我了哦。你的戏份,杀青了。
“不……不可能……”陆绝眼球凸起,血丝密布,“我怎么会……输在……这种……”
这种毫无尊严、荒谬到极致的方式!这根本不是他命定的结局!他应该是站在废墟之巅,接受万众臣服的末世帝王!
“看来你还没认清现实。”裴泠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无聊,她直起身,目光扫过一旁被周叔死死拉住、却仍在因“愧疚因子”残留影响而啜泣自责的叶若雪。
“需要帮你加深一下印象吗?”
裴泠说完,甚至不需要她亲自下令,旁边一只体型庞大、浑身覆盖着骨甲、镶着金手指的变异獒犬,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无形的指令。它踱步上前,那双猩红的兽瞳漠然地看了看地上瘫软的陆绝,然后——抬起了后腿。
一股温热腥臊的液体,精准地浇淋在陆绝头上、脸上,以及他身后那惨烈的伤口上!
“呃啊——!”伤口被刺激,陆绝出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更多的却是精神世界彻底崩塌的绝望嘶鸣。
奇耻大辱!旷古未有的奇耻大辱!
他陆绝,末世枭雄,竟被一只畜生……当成了排泄物标记的场所!
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让周围所有还活着、目睹这一切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
就连那些狰狞的变异生物和诡异,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叶若雪更是吓得连哭都忘了,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死死捂住嘴,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裴泠却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嫌弃味道不太好闻,后退了半步。
“现在,认清了吗?”她问。
陆绝猛地一僵,随即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喉头又是涌上一股腥甜,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眼里仇恨的光芒更加浓烈,死死的看着裴泠。
“陆大少,你也莫怪我们心狠。实在是这末世艰难,我们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收了你的基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放心地去罢,逢年过节,若我们还记得,或许会给你烧些纸钱,总不至于让你在那阴曹地府里,过得太过寒酸。”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陆绝。
他双目圆瞪,死死盯着裴泠,喉咙里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最终脑袋一歪,也不知是气昏了过去,还是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裴泠这才慢条斯理地收回金属伞,拿出雪白的帕子,细细擦拭着伞尖上的血迹,仿佛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操作和一番“林妹妹”式的言与她毫无干系。
她抬眼,见众人都神情复杂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微微蹙起那好看的柳叶眉:
“都看着我作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花?还是你们也觉得,我方才……太过刻薄了?”
她语气低落下去,带着点自怜自伤:“我就知道,这世上没人能懂我。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这般辛苦筹谋,忍辱负重,还不是为了大家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到头来,反倒落得个刻薄恶毒的名声……”
众人:“……”不,泠姐,我们只是再次刷新了对您的认知下限。
系统458在她脑海里默默运转,核心代码第n次紊乱:宿主,你能不能不要再学林氏艺术阴阳怪气了。
裴泠在心里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她擦干净伞,优雅地将其收起,仿佛收起的不是一件大杀器,而是一柄江南烟雨里的油纸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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