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州站在队末,向金殿正中看去。兵部尚书史檬一身绛红色官服,微弓着身,官帽两侧乌纱轻颤,正一板一眼地向皇帝汇报着杜靖达的案子。兵部为杜靖达定下了八九条罪名。每条上都配着完整的证据,史檬论起来言之凿凿,让人挑不出破绽。这些证据之中,一部分来自随军士兵的供述,另一部分则来自各地的行军记载。就傅行州看到的几卷而言,兵部并没有说谎话,只是断章取义,将事实完全拼凑成了另一种意思。要是没有人还原细查,单凭这几句话想要翻案,恐怕不容易做到。他曾找马诘去打听过几次,才知道太子对这案子把控得有多严密。刑讯上下非指派不得进入,即便是德高望重如马诘,想要见杜靖达一面也要提前向东宫请示。“我是老了。”马诘抄着手,望向东宫的方向,眯缝着眼睛不紧不慢道,“太子不服气,还是起了争权的心。糊涂人还起坏心思,就等着乱成一锅粥吧。”傅行州闻言苦笑,什么也说不出来。兵部被太子把控得密如铁桶,中枢却装聋作哑,毫不理会。双方一推一阻,傅行州连半句话也插不进去。他毫无办法,只得一直拖到了史檬上殿,呈递审理结果的这天。四五天前,杜靖达跟随着西北军到达京城。他刚一进京,连文牒还没来得及验,兵部的人就等在城门口要把他扣起来。傅行川跟着旁边拦了一道,才给他挤出半刻,写了道请罪的折子。此时,这道折子正在皇上手里,就着桌案上明亮的烛光缓缓翻着。殿中,史檬仍在陈述案情:“杜靖达收复紫菱县之后,便煽动士兵离开军队,直奔北关。军中士兵多有供词,称杜、宋二人早已不睦。杜靖达对宋维心怀怨忿,所以故意带领士兵离队,以彰显自身威信。”皇上靠在宽大的椅子里,这半天始终没有抬头。他信手再翻一页折子,看了看问道:“他自己怎么说?”史檬拱手道:“杜靖达不肯招供,拒不认罪。”皇上抬眼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又继续将折子看下去。这折子写的很巧妙。杜靖达在里面没给自己辩驳,反而真心实意地认了罪,承认自己和宋维多有龃龉,以至于被挤出队伍,独自带人清缴羯人。他在折子后面还服了一封军报,将收复紫菱县的功劳全都推到宋维身上,一心只认自己的罪过,再三愧悔没对得起皇上的恩情,请求返回扈州。为了起草这封折子,杜靖达闷了三个晚上没出门,还是一笔也没写出来。他自己实在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拿着纸笔来敲阎止的房门。“杜将军进来吧。”阎止正执着笔,盘腿坐在窗下的木榻上。傅行州坐在他对面,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磨着墨。“阎都尉知道我要写什么?”杜靖达问。“将军稍安,”阎止道,“我既然把你推到了这个位子上,自然不会让你出事。你一会儿且看看,再拿你自己的话誊一遍吧。”杜靖达不精于文字,进来时原本窝了一肚子闷火,听他几句也渐渐静下来。他拉把椅子坐在旁边,向着桌上看去。阎止边写,杜靖达抻着头看了一会儿,问道:“为何连紫菱县的战功也要让出去?人说功过相抵,要这么算起来,到兵部论起来不是更危险吗?”“危险不危险,不由兵部说了算。”阎止道,“咱们这位皇上,别的不论,唯独私心重得很。皇上对朝中世家多有提防,更是不满宋维反水告状。”“你要顺着这个心思,把话说到皇上心里去。”他道,“以退为进,让皇上知道你谁也指望不上。那不管是谁在告你,皇上都会暂时保你一命。”金殿中寂静下来。史檬不知何时已经呈递完毕,只等着示下。皇上将一本折子看完,扣在手里停了片刻。他想了想,却点了傅行川出来:“长随。”“臣在。”傅行川出了列。“你和杜靖达曾经共事过几次。”皇上道,“他此番又去了你西北军帐下。你觉得呢?”“臣有异议。”傅行川拱手,沉声道:“杜靖达脾气耿介,但在军中一向忠直,说话从不遮掩。兵部向来以理服人,可他若是始终不肯认,恐怕其中有尚未查明的地方。”史檬闻言,转过身来:“西北侯这意思,是我兵部行冤案了?”傅行川盯起他来,又道:“证据确凿,脉络清晰,杜靖达本人却怎么也不肯承认。史大人,当真认为其中没有缘故吗?”“什么缘故?”史檬道,“杜靖达溜去了你西北军中,你又在殿上给他说情。西北侯,你这是要包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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