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止没有应他的话,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双手用力地几乎发抖,低下头去看不清楚神情。傅行州心中又酸又涩,抬手抚过他的脸颊想要劝一句什么,又听他轻轻地说:“还有片刻,你同我去一个地方。”马车在主街拐过几个弯,经过了平王府没走多远,停在了一座废弃的院落前。傅行州抬眼看去,大门上没有匾,只留下了两根支匾额的空架子。左边的一根头上被削去了半截,彩漆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木纹。“抄检的时候被削掉的,”阎止跟上来,也看着那处断梁,“匾额太大,他们拿不下来,只好砍掉底下支撑的杆子。匾掉下来的时候,人人都怕被砸着。最后摔成了三段,被拿去烧火了。”傅行州这才知此处是何地,原是昔年的衡国公府。依朝中律例,臣子家产抄检之后悉数罚没宫中,他想着便问:“国公府偌大府邸,如何就这样放着?”阎止仰头看着破败的门楣:“皇上不知该如何处置这座宅邸,就如同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国公爷一样,只能让他自尽。但宅子是不会消失的,他这么多年睁着眼看着,等着,一生都不知道在期盼什么,便成了心病。”他说罢,一撩前襟跨过门槛:“走吧,早在幽州就答应过你了,带你回家来转转。”天色黯淡无月。院中荒草萋萋,隐约可见昔年精美秀丽的造景之功。藤蔓爬过跨池的渡廊,在月光下开着紫色的牵牛。阎止顺手将它摘下来,别在傅行州的衣襟上,终于轻轻地笑了笑。两人走过后院廊下,推开正屋的门,是衡国公当年的书房。屋子里被翻得四处凌乱,公文与信件扔的满地都是,一如当日喧嚣还未停歇。阎止走到书桌前,从怀里把那封旧信拿出来,放在桌上,倒退两步拱起手来,躬身一拜到底,肃容道:“凛川不孝,离京十三载方回故乡,特携外子,容禀诸事。”“如今幽州、兖州旧案已起,但朝中各方盘根错节,金殿之疑有增无减,我虽已使田高明、杨淮英两人吐口,但昭雪之日尤犹未决,前路茫茫不定,此为不孝之一。”“国公爷留于崔大人密函,此行到去兖州我拿到了。国公爷信中已然安排周详。所谓我首告国公府,只为使我与毓琅与旧案撇清,尽可能保全我两人的性命。却不想瞬息万变,苦心成空,是凛川无能,没能庇佑弟弟,让他殒命东宫。此为不孝之二。”“至于其三。四叔本久居泉州,安乐无忧。我因一时困顿,牵涉四叔入局,延至京城,终促其病势积重难返,伤及心脉。若我当日另寻他法,思虑周全,便断不得铸成此憾事,此为……此为……”他停了一停,过了半刻缓慢地吸了一口气,身形晃晃悠悠的,忽然倒退了半步。傅行州在侧一把扶住他,这才见他满脸都是泪痕,哽咽得说不下去。他伸手将阎止的眼泪轻柔地擦下去,扶在臂中轻轻拍了拍。后者掩面难言,向着窗子转过脸去。傅行州却转身面向书桌,也一拱手道:“国公爷在上容禀,今日叨扰,特为冒昧。内子历京中、各州诸事,平乱局,除奸恶,尽臣子之能事,付冰心予河山,俯仰无愧于朝堂门楣,万望国公爷不要苛责于他。然前路一径艰险,暗夜无明,但求英灵引路,先祖护佑。”他说罢,躬身一拜到底,长揖不起。窗外清风拂动,天际忽的拨云见月,明光朗朗地透过窗棂,轻柔地照在两人身上。阎止望着那一点月色,一时之间再难自抑,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落,一颗一颗地像灼烫一般,滴在傅行州的领口与肩上。清风吹拂着园中的荷塘,清幽的荷香漫漫地飘过来,像抚慰一般似的,让人心中的迷惘与惶恐,也渐渐消退下去了。两人在这融融的月色下偎着,傅行州偏头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额角,轻声道:“凛川,听我说。”阎止想要抬起头来,傅行州却没让他动,手上用了点力将他按在颈侧,抚摸着他的乌发,声音放低了些:“我离京后,禁军的豹营和虎营,以及左右锋卫,你都可随意调遣。禁军我查人时也换人,如今换得差不多了,若是再有半个月,会更周全一些。我会留下一支傅家亲卫,黎总兵也会留下一队亲兵,护卫在你和王爷身边。城中兵力,再兼程朝、霍白瑜、孙可用几人,已有守城之力。他日金殿如见刀兵,只管调兵遣将便是。”阎止偏头靠在他肩上,双眼看着窗外的月色,心中分不清甘甜与苦涩,只道:“京城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小心一些,早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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