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关的雨压了数日,终于一夜之间倾泻而下。春雨淅淅沥沥地从檐上落下,打过廊下的铁马,叮叮咚咚的轻响隐在雨声里,格外安宁静谧。阎止服药后起了一晚的高热,次日清晨便退下去了,此后安安静静地睡了七八日。释舟再诊脉时,说毒性已暂时压制住。他伤势未愈,先行恢复,余毒日后缓缓地再解不迟,傅行州这才短暂地松了一口气,守着他睡了个好觉。窗外仍是淅淅沥沥,阎止在这雨声里睁了眼,此时倒觉得心思清明。细雨打在庭中的芭蕉叶上,顺着叶脉滑落,一滴一滴地汇入池中,在绵密的雨声中隐约泛起涟漪。重绢后的摘支窗开着小缝,泥土的芬芳与细雨的清爽如丝如缕般钻进来,引得他一时心驰神往。他微微抬了头去看,不想一动傅行州就醒了,迷糊着哑着声音问他:“……身上哪儿不舒服?我去叫医官。”“我没事……”阎止轻轻地说,“下雨了啊。”两句话的功夫傅行州就醒了,他睁开眼倚在枕上看了阎止一会,倾身在他额头上一碰,而后掀开床帏起了身。过了没多一会儿,他抱着件熊皮大氅回来,将阎止结结实实地裹在里面,如同抱孩子似的一托,正好靠在自己的肩上。“北关春雨尤贵,落了雨就要播种了,人人都盼着呢,”傅行州轻叹一口气,“来,傅将军带你听雨去。”丝绢屏风横在窗前,挡住了尚且冷峭的春寒。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隔着屏风听芭蕉叶摇动,汇成涓流落入池塘,带着心底也慢慢静下来。两人偎着厮磨了一会儿,阎止问:“你去看过家师他们了?他们两人葬在什么地方?”“看过了,”傅行州侧头碰了碰他的额角,“寒大人选的地方,幽州北侧的山间,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等你好一点,我再带你过去。”阎止嗯了一声,似乎不辨可否。傅行州等了等又问:“或者你要是觉得偏远,迁回京城也不麻烦。择一处上风上水的地方好好安置,你心中也可踏实。”“那倒不用,既然是家师选的,听他的就好了。他一辈子都想随心所欲,可惜没有一天是如愿的。如今寄情山水,他未必愿意回去。”阎止顿了顿,声音里却带上了点笑意,“你猜当年,他是怎么和我说温叔叔的?”“怎么说?”阎止道:“他说温叔叔是个毛头小子,想什么要什么都往脸上写,太过于坦率了,根本就不该当官入朝堂。至多是开个酒楼,还要劳动他帮着看看帐。我就问他,那大人是不是就打算这么跟去了?何日启程?他瞪我,然后就给我出策论,专捡那晦涩艰深的典故出题,写不出来就罚我抄书。”傅行州跟着笑出来:“有缘之人,合该在一处的。”阎止也笑,将一点愁情隐没在雨幕里,过了会儿却又问:“四叔是不是来信了?给我念念。”“说起这事儿,”傅行州把他往上抱了一抱,“大哥给黎总兵写信,半道被平王殿下截了。黎总兵连着来了几封信大倒苦水,我那天粗粗听了一耳朵,看来在京城的日子不怎么好过。”“哈……幽州的事情不必瞒着他,四叔不是经不住事的人。反而是事情越危重,他越沉着果决。”阎止轻轻地说,“平王府上下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反倒是黎叔,这么多年了,从来不是做主的人。”傅行州侧头看他:“这便是同国公爷一脉相承了,这儿也有个给我当家作主的。”阎止闻言一时恍然,侧身靠在他怀里,看向窗外昏暗的雨幕。他搬进国公府时也是这样的一个大雨天。初夏时节,四处都是昏昏沉沉的。漓王新丧,王府中全是层层叠叠的白幡,与和尚的唱经声混在一起,在他脑海中模糊成一片,只记得有人把他从垂花门下抱起来捂住眼睛,告诉他依然会有人做他的父亲,会一直疼爱他,关照他。他在国公府的院中有两棵玉兰树,春日里花开如雪。每逢下雨的时节,窗外廊下便是这样长长短短的雨声。他在楼台间听着听着就长起来,或是习字读书,或是沉沉入眠,不知何年何月间,从稚童变少年。总有人批改完他的功课,给他的琵琶上好松香,再为他掖好被子,熄去最后一盏灯火。再后来,府上有了言毓琅,这孩子生性活泼爱闹,镇日里尾巴似的粘着自己不放。下雨的天气里,兄弟两人在彩绘长廊下肩并肩地坐着,伸手去接檐下的落雨,银珠似的从指缝里溜走。毓琅很喜欢雨天,总是趁着国公夫人看不住,把院中最大的芭蕉叶折下来。两人顶着,冒雨跑出去,偷偷藏到池塘边的矮亭下面,你一遍我一遍地数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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