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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第2页）

那个我突然问：&ldo;你家住在最东边还是最西边？&rdo;

我不屑一顾地说：&ldo;西边第二家。&rdo;

那个我就不说话了。

我接着说：&ldo;我家房前房后是菜园，用葵花杆夹成障子，障子下面长着很多野糙。我家房后是工商所，再往后是畜牧站，再往后是邮电所，再往后是道班。过了道班就是庄稼地了……&rdo;

那个我说：&ldo;错了，朝北再走一截路，有个酱菜厂！中间还有个池塘，那里是依龙镇的露天游泳馆，有一年夏天，那里淹死了三个小学生！&rdo;

我说：&ldo;后来那个酱菜厂被扒掉了，你不知道吗？&rdo;

那个我赶紧说：&ldo;噢，想起来了……&rdo;

季风说：&ldo;周老大……们，我记得你们曾经跟我讲过你们老家10个恐怖故事，你们能轮流讲讲吗？&rdo;

我说：&ldo;我先说吧‐‐依龙镇西南有个糙甸子，我小的时候，有个叫张彩云的妇女，开着农机车横穿那个糙甸子，结果农机车抛锚了，她被一群狼活活吃掉了。也有人说，张彩云认识邻县一个男司机，那个司机从来不吃肉，张彩云出事那天，有人看见那个司机面黄肌瘦地走进了糙甸子，又红光满面地走出来……&rdo;

季风看了看那个我。

他赶紧说：&ldo;依龙镇东南有片坟地，有个姑娘上吊死了，就埋在了那儿。下葬当天，有个人喝醉了，夜里骑自行车路过那里，听见那座新坟里传出一阵沉闷的敲击声，他的酒吓得醒了一半，骑上自行车赶紧离开了。几年后，那个姑娘的父母打算把女儿的尸骨迁到另一个地方，挖出棺材之后发现，姑娘的尸骨根本不是下葬时的姿势了，被褥和枕头都被撕破了，她脖子上陪葬的金项链也被拽得四分五裂，头发也被拽下来，这儿一绺，那儿一绺……&rdo;

我说：&ldo;依龙镇西北有条沙土路，很邪，经常发生鬼打墙。听说，有个男孩骑着自行车从亲戚家回来，半路遇到一个女孩问路，她要去依龙镇，男孩就载上她一起走了。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聊，互相都知道了对方的名字。走着走着天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男孩发现他迷路了。最后，他扔掉自行车，拉着女孩摸索着朝前走，竟然走进了一片坟地。他赶紧拉着女孩退回来，朝相反方向走，走着走着，再次回到了那片坟地。四周都是墓碑，好像在阻拦他们。男孩一只手拉着那个女孩，一只手打着打火机找路，赫然看到前面一块墓碑上写着那个女孩的名字……&rdo;

那个我说：&ldo;依龙镇东北有个技校，操场一角，插着一块四方形的大石头，没人知道它的来历，没人知道它下面究竟埋了多深。石头顶端刻着很奇怪的图案，说不清是人还是动物。有人怀疑它是天上的陨落之物，也有人怀疑它是从地下冒出来的文物。有人爆出一个惊天的秘密‐‐那石头会动。天一黑，它就慢慢转动了，天亮之后，正好转一圈，回归原样。有一天晚上，两个人去实地测试，其中一个是我小学同学。天黑之后，他们打开手电筒，照在那块石头上，牢牢记住了一个好像尾巴的图案，它朝着学校大门。而那个好像脑袋的图案，朝着校工宿舍楼。然后，他们关上手电筒，坐在操场上等。一直熬到午夜零点，他们观察石头上的图案，那个尾巴图案，依然朝着学校大门；那个脑袋图案，依然朝着校工宿舍楼。他们用指南针确定方向，很快就发现了问题，那个石头的确在转动，之所以看不出来，那是因为参照物也在跟着石头转……&rdo;

我说：&ldo;依龙镇南街有个客运站，外貌是二层楼，其实只有一层的候车厅，二层是个假的装饰建筑。过去，那里不是客运站，而是一排厢房。其中一户人家有很多老书，装了四大箱子，没地方摆放，就用四根绳子分别绑在了屋梁上。&rdo;他说：&ldo;有一夜，四个书箱同时掉下来，炕上躺着一家五口人，书箱分别落在中间的空当里，没砸着一个人……&rdo;

那个我说：&ldo;依龙镇北街有个敬老院。有个男孩，他和女朋友到野外谈情说爱，要回家的时候，男孩拉着女孩站起来，结果，那女孩的裤裆裂开了。男孩跑到敬老院，看到一个戴黑帽子的老太太，他向她讨针线。那女孩的裤子是黑色的，老太太却只有白线，男孩就拿回来。两个人钻进苞米地fèng上裤子，回家了。第二天，那个女孩找到男朋友，告诉他，早晨起来之后，她看见她的裤子裂开着，根本没fèng上，她也没找到白色线头。那男孩跑到敬老院，发现根本没有戴黑帽的老太太……&rdo;

……

我发现，另一个我对我的历史，包括我写的小说无比熟悉，如数家珍。

我说：&ldo;算了，我们不说老家了。你为什么要来罗布泊？&rdo;

那个我看了看季风，说：&ldo;那天你带我去体检，我提前走了，其实……我发现我的身体有问题。&rdo;

季风问：&ldo;什么问题？&rdo;

那个我说：&ldo;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律每分钟600次，跟老鼠是一样的。我来罗布泊是为了寻根。&rdo;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我，问：&ldo;你喜欢浆汁儿吗？&rdo;

我稍微想了想，说：&ldo;喜欢。&rdo;

那个我说：&ldo;你下水之前，送给过她什么东西吗？&rdo;

我说：&ldo;一块玻璃。&rdo;

那个我说：&ldo;你确定那是一块玻璃？&rdo;

我说：&ldo;你说那是什么？&rdo;

那个我说：&ldo;天物。&rdo;

季风说：&ldo;什么天物？&rdo;

那个我说：&ldo;你不要问了，反正是个很珍奇的东西。&rdo;

然后他追问我：&ldo;是吗？&rdo;

我绝望了，他复制了我的身体，包括伤痕，复制了我的记忆，复制了我的情感……我真的无法证明他是假的，我是真的。

我一筹莫展了。

突然，我灵机一动，盯住了他：&ldo;你是作家吗？&rdo;

那个我一愣：&ldo;我当然是作家。&rdo;

我说：&ldo;那我问你一个词，你给我解释一下。&rdo;

那个我差点憋不住笑出来：&ldo;你问吧。&rdo;

我说：&ldo;请问，复制是什么意思？&rdo;

那个我说：&ldo;什么？&rdo;

我一字一顿地说：&ldo;复！制！&rdo;

那个我说：&ldo;你写在地上。&rdo;

我说：&ldo;用不着，复习的复，体制的制。&rdo;

我故意避开了&ldo;重复&rdo;和&ldo;制造&rdo;两个词。

那个我想了想，终于摇了摇头。

复制人终于露出了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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