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的贺嵘猛地转头,医生推眼镜的动作顿了顿,“这个……复健后简单的曲子也许……”
苏丞面色越发苍白,眸底是如玫瑰花枯萎般的衰败。
他知道……如此严重的伤害根本不可能恢复如初,他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般流畅地弹奏琴曲了。
医生离开后,病房彻底陷入死寂。
贺嵘语带安抚道:“会好起来的,我会找国内外最顶尖的医生来为你治疗……”
他清楚钢琴对苏丞的重要性,那不仅仅代表着美好的梦想,更是苏丞对母亲的殷勤期盼。
可现在所有梦想与坚持都被毁得七零八落,而这一切都是他带给苏丞的……
“贺嵘……”苏丞轻声叫他的名字,抬起的手在阳光下微微发抖,“你看……”
他试图做一个简单的手势,无名指却痉挛着蜷缩起来,像只垂死的蝶。
贺嵘攥紧手掌,心底的苦涩与愧疚几乎要溢出来。
他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听苏丞弹琴的样子,那时少年坐在钢琴前,手指在黑白键上翻飞,是那样自信耀眼。
“会好的。”贺嵘单膝跪在病床前,想去握那只手又不敢碰,“我保证。”
苏丞突然笑了,那笑容美丽又绝望,让贺嵘心头发颤。
“你拿什么保证?”苏丞的声音很轻,“用你毁掉的一切吗?”
贺嵘放缓声音道:“小丞,相信我……”
“相信你?”
苏丞的瞳孔骤然收缩,嘴角扯出一抹凄然的笑。
他突然抬手,桌上的粥碗被猛地扫落,瓷片炸开的声响格外刺耳。
热粥泼在西装袖口,烫得贺嵘手背发红,他却毫无所觉。
“三年……”苏丞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把我关在金丝笼里三年还不够吗?”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道疤痕在阳光下泛着狰狞的光,“现在连我最后的东西都要夺走……”
贺嵘的呼吸一滞,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语言都苍白得可笑。
“那个视频……”苏丞突然笑起来,声音里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你知道我妈妈看到会怎么想吗?她引以为傲的儿子……”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剧烈滚动着,“而我甚至……再也不能弹她最爱的曲子了……”
“为什么……”苏丞的声音突然拔高,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偏偏是我的手!”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那是妈妈……唯一留给我的……”
贺嵘僵在原地。
他看着苏丞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淌,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
“她说过……等我成为钢琴家就回来……”苏丞盯着自己的手掌,突然开始用左手去掰右手僵硬的无名指,“弹啊……你倒是弹啊……”
“小丞!别这样!“贺嵘慌忙去拦。
“放开!”苏丞剧烈挣扎着,腹部的绷带渐渐渗出血色,“你毁了我的一切……现在满意了吗?!”
贺嵘的心脏疼得像是要裂开,他看见苏丞眼中的光彩正在一点点熄灭。
就像三年前那个在钢琴前闪闪发光的少年,正在他眼前慢慢死去。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看着这样的苏丞,贺嵘如坠冰窟。
是他……毁了如此美好的苏丞,即便用尽一生,他也无法赎清自己对这个人犯下的罪孽。
“算了……”病床上的人突然安静下来,眼神空洞得可怕,他喃喃自语,“反正……我的手也不可能好起来了……”
贺嵘伸手想擦苏丞脸上的泪,却在碰到前被躲开。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苏丞转过身,背影单薄得像张纸。
贺嵘的手悬在半空,最终慢慢收回。
他轻轻带上门时,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走廊的灯光很亮,照得他眼睛发疼。
*
半个月后,苏丞崩裂的伤口终于再次愈合。
主治医师在出院单上签下名字时,笔尖在纸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在“心理健康状况”一栏写下了“建议持续观察”。
贺嵘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陆泽云为苏丞系围巾的动作。
那双手曾经在琴键上翻飞如蝶,现在却安静地垂在身侧,任由别人摆布。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将苏丞的轮廓描摹得近乎透明。
“回乡下老屋太危险了。”贺嵘忽然开口,低沉的声音在病房中显得有些沉闷,“我已经让人加强了海边别墅的安保……”
陆泽云突然打断他,“海边别墅?”
病床上的人突然瑟缩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两个男人同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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