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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教授问：&ldo;那你准备拿那孩子怎么办？&rdo;

陈鸥没有说话，教授缓缓转动着轮椅，向屋里去，道：&ldo;你知道养一个孩子有多操心么？如果你没做好准备，我建议你不要接管那孩子。&rdo;

陈鸥跟上去轻轻推动轮椅，说：&ldo;医生说，按照您的恢复情况，其实完全可以靠双腿走动。&rdo;

教授摇摇头，道：&ldo;我觉得很多时候，坐着比站着脑子更清晰。&rdo;他拍了拍陈鸥的手背，道：&ldo;也许有一天，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也会情愿坐在轮椅里而不是徒步行走。&rdo;

他推着教授进了客厅。他们换了一座两层楼四个卧室的独栋寓所，还有一个很大的院子。一楼客厅的落地玻璃窗前是他们经常静坐的地方，阳光和茶香熏人欲醉。教授喜欢闭着眼睛静静思索。陈鸥时常靠在他的轮椅旁捧一本书发呆。两人这个样子相处，往往能保持一整天。

陈鸥打开音响，多尼采蒂的歌曲飘扬洒落。教授眯起了眼睛，享受地听着。

&ldo;我向你发誓

&ldo;对你永远忠诚

&ldo;我面对上帝向你发誓

&ldo;永远爱你

&ldo;生生死死为了你

&ldo;这是我期望上天赐予我的唯一幸福

&ldo;为你生存，为你死亡

&ldo;这是我期望上天赐予我的唯一幸福。&rdo;

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陈鸥的手机响了起来。教授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陈鸥无奈道：&ldo;那孩子醒了，又在大闹。我得去看看。&rdo;

教授挥了挥手：&ldo;去去去，不让你养狗，你就给自己捡了个宠物。不过也好，看你手臂上的牙印，至少这个宠物没有犬胆小症。&rdo;

陈鸥一笑，仔细给教授整理了下膝上毛毯，又吩咐管家重沏了茶，才出门跳上车回实验室去。

所里的研究人员在孩子昏迷时已经给他注射了葡萄糖及其他营养液，孩子生命暂时无碍。但那些毕竟当不得食物。算上被捕、回程以及昏迷的时间，孩子已经超过24小时没有进食了。他萎靡不振，不再大叫大闹，紧紧盯着围在床四周的研究人员。

&ldo;他眼神有点凶，不会咬人吧？&rdo;一个研究人员评论说。

&ldo;他是被海豚带大的，海豚可是鲸鱼的近亲，连鲨鱼都不怕。&rdo;另一人说。

&ldo;听说小美人鱼其实就是被海豚养大的弃婴。&rdo;又有一人说。

&ldo;听你们这么一说，好像海豚就爱给不负责任的人类父母收拾烂摊子。&rdo;陈鸥不屑地说，望着床上躺着的孩子，&ldo;他怎么这么安静？&rdo;

一个研究人员指给他看绑着孩子双手手腕和双脚脚踝的皮带环。

&ldo;哪来的？&rdo;

&ldo;本地精神病院借的，特种装备。&rdo;

&ldo;院长和教授曾有过不快。他没问用来干什么？&rdo;

&ldo;我说教授的养子需要这个。院长说早知道天才和疯子仅是一线之隔。&rdo;

陈鸥抱臂沉思。

很少有人抚养&ldo;狼孩&rdo;至成年，因为他们具有和动物平安相处的幸运时，也同时损失了作为人类最宝贵的发育时间。回到完全陌生的社会，被毫不关心自己的人包围，没有安全感，不谙语言，这种情况下引发的心理危机连成年人都难以完全克服，遑论孩童。

他可以把孩子送进小城福利院，不会有人责备他。然而，作为一个合格的研究人员，对自己专业领域的课题见猎心喜是最基本的素质。陈鸥想试试看自己有没有可能把孩子成功养大。

并非让他只是活着，而是让他真正、完全地回到人类社会，上学，工作，结婚，生子，把基因传递下去，百世千代。数百年后，会有像他一样好奇的研究人员，从一管唾液中提取出dna基因，发现它具有异常活跃的亲水性，秘密记录着祖先曾经的奇遇。

然而，要让孩子活下去，首先要让他开始正常进食。但没有哪种生物会在生命受到威胁时自在饮食。

陈鸥打开手机，在网络上找到了一家具有建造泳池资质的当地公司。

教授坐在落地玻璃窗前，院子里两株白色羊蹄甲花开得正盛，投了一团阴影在摊开的日记上伶伶俐俐地摇摆，纸页似乎都温柔地香起来。他忍不住弹了弹写到一半的日记，仿佛掸走纸面落花。他眯了眯眼睛，准备把这段心情载入日记，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睡得很不好，梦中庞大的阴影笼罩着他，步步紧逼，巨大的声响黑洞般吞噬了他的身体……然后他一惊而醒，发现陈鸥正俯身站在他面前。

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看陈鸥，发现噩梦中的声音仍在耳边，而且更大了，是从院子传来的。

&ldo;是园丁修建糙坪么？&rdo;

陈鸥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ldo;是工人在锯树。&rdo;

教授愣了一下，发现他心悦不已的两棵羊蹄甲倒在了糙坪上，露出黑洞洞的深坑。下午还有蝴蝶蹁跹飞舞的糙坪被掀开了糙皮，下面是丑陋的泥土。

他凝视了好一会儿，直至暮□□临。工人在院子里架起雪亮的电灯，照耀着院子中间一个长方形的深坑，可以看出那是一个泳池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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