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念对此有点难过,因为在这个故事里,敏姨就像一个陀螺,一直转一直转,好像其他人都是背景里的摆设,一旦她停了,画面就戛然而止。而后她就会变成一只无故罢工的负罪的陀螺。敏姨的对不起,是因为她做了一道选择题。在母亲与儿子之间、在老与幼之间,她轻轻触碰了选项。好像所有人都会这么选吧——好像所有人都会更珍视自己的孩子,在比较级的映衬下,主动地、稍稍地,去忽略掉那个将自己视为孩子的人。宗念正在欢迎台拢账时敏姨来了,身后跟着秦丽,此时已经下午五点。两人不知怎么回事,争抢着要扫前台摆着的二维码——今天这东西最大的作用就是接受家属的餐费。宗念见她们争的热闹,将码扣过去,开起玩笑,“你俩要不石头剪刀布吧,省事。”“我看行。”敏姨作势将手背到身后,却遭秦丽否决,“行了行了,你都给我卡了。”“儿子单位发的,我血糖高,吃不了甜的。”敏姨说着从包里掏出另一张卡塞到宗念手里,“念啊,这还有一张,给你爸。让他好好养着,怎么好端端还摔了呢。”那是一张连锁烘焙店的礼品卡,上面写着金额一百元。宗念赶忙推脱,“敏姨我不要,您自己留着。”“一共就两张,你秦姨你爸一人一张,行了谁也别让了。”敏姨又要去翻二维码,“我赶紧扫了,还得回去带孩子呢。”秦丽看向宗念,那意思主意得管事的拿。“好,我们不让了。”宗念做出决定,“但您这月过来吃饭也别扫码了,行不行。”“行行行,这回不扫了。”敏姨像去急着救火,鼻尖都渗出汗,收起手机急匆匆离开。直至电动车驶出大门,秦丽从兜里掏出另一张卡,“这个……”“秦姨,你收着吧。”宗念对她笑笑。晚风虽小,但宗文康常强调纪律,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家属给的东西不能收。他觉得这是原则,因为一旦开了先例,做工作就有偏向性,日久性质就变了。秦丽是个老实人,听宗念这样说还是有些迟疑,“要不下回我给退回去,今天实在是……”敏姨那执拗劲,一般人还真拧不过她。“没事,都说了嘛,餐费给免几餐,差不多的。”秦丽摆手,“餐费是院里负担的,不是一回事。”“那就当院里请你吃蛋糕嘛。”宗念从欢迎台里面出来,将秦丽手里的卡塞到对方的护工服前侧口袋,“秦姨,你觉得照顾蕙芬奶奶烦不烦?”院里护工工资一致,除去日常工作,三人各有侧重。小川有专业背景,懂基础医学;玲玲经验多脑子活,后勤护理人际哪里需要哪里干得通;而秦丽,院里两位不能自理的、情况最复杂的老人一直都是她主要顾着。这活儿一点都不好干,需要极大的忍耐力、同理心和责任感——宗念记得就在昨天上午,大家都在兴致勃勃讨论去古镇游玩,蕙芬奶奶要出门晒太阳,人手调配不开,她便前去帮忙将老人挪到轮椅上。没有任何心理上的准备,挪动的那一瞬间奶奶失禁了,可以说不由自主,宗念闪躲了一下,接着便被秦丽拉住,她说“别动了,我处理一下”。宗念大力拍打自己的胸脯才没有吐出来,绝不是嫌弃,只是刹那的、生理性的,突如其来的恶臭让她不适。秦丽熟练脱掉老人的裤子,带上手套用湿纸巾擦拭周边,接着告诉她“得去冲一下”。宗念与她齐力将蕙芬奶奶架到卫生间,冲洗、清洁、擦干,找出干净衣裤换上,处理污秽的衣物床单,所有的所有都是秦丽主导,口罩遮住她脸上的绝大部分,只剩那双眼睛,明亮的、专注的、漂亮的眼睛。而这些,是日复一日,总在发生的事。面前这个略显寡言从不说累的人,此时的她看着宗念笑了笑,“烦什么,人哪知道自己会怎么老啊。”怎么老,是说老去有千万种方式,好像一道无解的医学命题。“我还记得那年蕙芬奶奶打你呢。”宗念比划胳膊,“这里被抓好几道,我都吓傻了。”“哎呀,你不提我都忘了。”秦丽双手插进护理服的口袋,一只手紧紧攥住那张卡,扭头看向院子,“小念,这话跟你讲你可能理解不了。我总觉得啊,她……挺像我婆婆的。”“你婆婆?”“嗯。我命苦,从小没妈,但老天有眼,给了我一个好婆婆。”秦丽说罢转过头,似乎想终止这个话题却又不知怎么才好,以至于转折匆忙而愚笨,“你……你回家看看你爸吧,他的脚好了没有?”“估计还得养一阵。”宗念瞧出对方躲闪的意味,便也不去打探,扬扬手里的礼品卡,“估计在家呢,我问问他想吃什么。秦姨,不消费就是浪费,自己买点好吃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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