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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节（第1页）

&esp;&esp;陪伴成火回北疆的，都是他最忠诚干练的部下，也是相处了大半辈子的老朋友。

&esp;&esp;他叫他们回去，原本是为他们觅得一条活路的。谁想到……

&esp;&esp;龙椅上，鸿庆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扶手上的龙头，饶有兴味地看着顾刚则的表演，适时插上一句，“崔世叔，还看吗？”

&esp;&esp;他目光落在顾刚则手里。

&esp;&esp;所有人都知道，顾刚则手中的最后一张纸上，画的必是那镇北王世子崔成火。

&esp;&esp;他真的死了？

&esp;&esp;顾刚则缓缓地，把前六张纸都给崔拙看完。还剩下最后一张，被他牢牢地扣在指间。他脸上的表情，是满是不忍：“镇北王，还……还认吗？”他也是有独子的人，对崔拙的感觉，多多少少能感同身受。说来说去，还不都是怪着崔家贪恋王爵的风光富贵？

&esp;&esp;若能……早点上缴那玉剑和皇上始终悬心惦记的兵符，何至于有今日？白发人送黑发人，承受着世间最猛烈的伤子之痛？

&esp;&esp;这事从头到尾都是顾刚则办的，他叹了口气，轻声提点，“要不，还是不看了吧？世子的……画像，着实惨烈。”

&esp;&esp;崔拙一双老眼，缓缓转向顾刚则，仿佛刚刚认出眼前的这位，也是同自己并肩作战了半辈子的老伙伴。

&esp;&esp;他胡子抖了抖，声音嘶哑得厉害：“看！”

&esp;&esp;“镇北王……”

&esp;&esp;“我说，看。”崔拙眼中，迸发出精光，逼视着顾刚则。

&esp;&esp;顾刚则身形一僵。

&esp;&esp;“呵，”龙椅上，似乎传来一声极轻极快的冷笑，“顾相，镇北王老世叔执意如此，那便给他，给大伙看看吧。”

&esp;&esp;顾刚则手中，最后一张宣纸，在崔拙面前，缓缓展开。

&esp;&esp;纸上画的崔成火，满脸鲜血，狼狈不堪，脸似乎都因为被殴打而变了形，一道狰狞的刀口，从唇角直接割到太阳穴。这张画画得比前面几张，更为精致，连那伤口处翻开的皮肉，都画得纤毫毕现，仿佛这人的尸体，就在眼前。

&esp;&esp;崔拙终于受不住，铁塔似的身子往后踉跄了半步。

&esp;&esp;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原本的王位继承人……就这样死了？

&esp;&esp;崔家，绝后了？

&esp;&esp;他这副模样，连顾刚则都有些不忍。到底是并肩打过天下的同僚，民间画本子里，都传说镇北王骁勇，还说没有镇北王，就没有景家的天下。

&esp;&esp;就是这传闻，和捏在手里的百万玄甲军，害了崔家！

&esp;&esp;早把兵符交出来，不就没事了？

&esp;&esp;虽然不忍，顾刚则倒还记着，鸿庆帝就高高地坐在上头。他深吸了口气，“镇北王，认出来了没有？这是不是世子的……尸首？”

&esp;&esp;此言一出，大殿上针落可闻。

&esp;&esp;只有崔拙沉重的喘息声，一声接着一声。

&esp;&esp;好像他胸口，有一台陈年老风箱，每一次转动，都要耗尽全力。好像下一刻，这风箱就要停摆。

&esp;&esp;崔拙身后的武将，有些面露不忍的，默默转过脸去。

&esp;&esp;好半晌，崔拙：“这画像……确是我儿成火。”

&esp;&esp;他顿了顿，依旧是绷直了脊背，站直身子，“可，也毕竟只是画像。一张纸而已，证明不了什么。”

&esp;&esp;认尸

&esp;&esp;崔拙此言一出，殿上一静。那些刚才因为不忍而别过脸去的人，此事有一次把视线，集中在镇北王苍老的容颜上。

&esp;&esp;大盛朝堂上，站满了这个国家最顶级的人精。哪个看不出来，此举是皇帝对崔家最后的敲打？

&esp;&esp;你崔家的儿子，已是没了，往后连个能承袭爵位的人都没有。镇北王崔拙自己又也已然老迈，便是风光，又能风光得了几年？还不如老老实实上缴玉剑兵符，就算是……求个善终，也给旁的家人留一条活路。

&esp;&esp;何必要逼皇帝至此呢？

&esp;&esp;众臣都悬着一颗心，目光在镇北王、顾刚则、皇帝之间来回逡巡。

&esp;&esp;龙椅上，鸿庆帝：“崔世叔这是不信？”他顿了顿，自己笑道，“也是。此等大事，光凭着嘴说和这一张张的画像，确实任谁都不愿相信自家的孩子是遭了此等横祸。人之天性，朕不怪你冲撞。”他看向顾刚则，“顾相，你不是说，镇北王世子这一行人，尸身已经运送回京了吗？不如，就让镇北王在殿上认认？”

&esp;&esp;此言一出，众臣子无一人敢抬头。

&esp;&esp;一句“圣上英明”，卡在嗓子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esp;&esp;那是镇北王崔拙啊，说一句他对皇室有恩，都不为过。可或许就是因为有恩，今上才格外容不下他。

&esp;&esp;见风使舵，是朝臣本分。在金銮殿上认尸，这等前无古人，耸人听闻之事，却没一个人敢出言觐见。众臣子齐齐哑了声，连呼吸都尽量放轻。

&esp;&esp;没等到预想中的“圣上英明”，鸿庆帝脸色沉了沉。他看崔拙一张脸虽然清白清白的，显见是气得不轻，人倒还站得稳稳的。

&esp;&esp;鸿庆帝向顾刚则，“顾相，叫人抬上来吧。”

&esp;&esp;真的落到了这一步……

&esp;&esp;顾刚则向皇帝躬身，“陛下，这……运回来的，多是些尸块，世子更是……残缺不全。就，不认了吧？”

&esp;&esp;“哦？怎会如此？”鸿庆帝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御案上的玉玺。

&esp;&esp;“那伙匪人，把世子等人的尸首，其实荒野，被冬日饿极了的野狼给……”

&esp;&esp;“哦，竟是如此。”鸿庆帝的声音，几乎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他掀起眼皮看向崔拙，“崔世叔，你怎么想的。还认吗？”

&esp;&esp;话说到这个份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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