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晕厥醒来后,就打定了主意。
如果冯垚没死,那我当然不必悲伤。
如果他,真的死了,我说的是万一,那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所以我更加不可以悲伤,一定要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好好养大!
这样的信念,再加上多年的魔鬼训练,让蒲英对自己情绪的控制力,远远超过了普通人。
她把以平静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几乎当成了一项任务,并做到了像个假人一样,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情绪波动。
不过,和她的冷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联黎部队的这些人,他们都很悲痛很悲愤。
联合国停战监督组织的参谋长利雷将军,握着蒲英的手,面色沉痛地说:“冯上校领导的观察哨所,一直是我们这里完成任务最出色的哨所!没想到他们竟会……哎,昨天是我人生中最黑暗最悲惨的一天,昨天牺牲的每一位观察员,都是我的亲兄弟!”
他的夫人也拉着蒲英的手,十分惋惜地说:“冯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人!他非常好,非常完美!”
这两位煽情的话语,差点勾起了蒲英隐藏心底的伤痛。
她抿了抿嘴角,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容,对将军夫人说:“谢谢您对他的夸奖。”
这时,一男一女两名外国军人走到蒲英身前,向她庄重地敬了一礼。
蒲英愣了愣,因为这两人的军衔都是上校,按理不该给自己敬礼的,而且现在也不是需要敬礼的正式场合啊。
她迟疑地问:“你们这是——?”
两人放下手,一起上前,分别用双手握住了蒲英的左右手。
那名女军官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冯上校,本来不该死的!他本来是可以替换下哨的……可他却让我们两个撤了下来!所以,他是代替我们两个人去死的。”
那名男军人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紧紧握着蒲英的手,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蒲英被他们这么一说一哭,差点也要掉泪了。
她强忍着眼泪,尽量用平静的口气说道:“这事儿是以色列人干的,和你们无关!你们不用对我道歉。我相信,冯垚如果能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那么做的!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
“是啊,冯真是个好人啊。”
休息室里的众人都纷纷附和。
蒲英发觉大家似乎有点要缅怀冯垚得到好人好事的苗头了——这不行!
这样没完没了地说起他的好,就算是已经做好心理防卫的她,也受不了了!
“请问,梅骅骝医生在哪儿?”蒲英马上抬起手,问在场的一位中国维和军人。
“他在医院呢。”那人回答。
“我想去找他,你能帮我带路吗?”
“当然可以。”
蒲英起身和众人点点头,准备告辞。
临走之前,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便从随身的那个背包里拿出了两个瓶子,一人一个地交给了那两名被冯垚救了的军事观察员。
“这是冯垚让我从国内带来的调味品。他说,你们几个观察员,都很喜欢吃这个调味品,所以他每次带过来的,总是要不了多久就用完了。而在黎巴嫩的华侨少,买不到这种调味品,所以我这次就给他带了五瓶来!我本以为,应该足够他和你们用到回国了……现在,我就送给你们一人一瓶,留个纪念吧!”
两名外籍军事观察员接过东西一看,原来是两瓶老干妈豆豉,正是冯垚平时下面条最爱用的调味品。
他们这些军事观察员经常要巡逻在野外,希亚姆镇其实就是农村,物资匮乏,联合国给军事观察员的津贴也很少,所以大家为了节约开支,都是自己开伙做饭。
看到这两瓶外包装很熟悉的调味品,两名观察员又想起了和冯垚共事的那些时光,不禁更加泪流满面了。
蒲英收好背包,转身就走。
她走得有点急,因为她怕自己再看到这些老干妈,也会睹物思人,会想起和冯垚经历的点点滴滴,会忍不住泪奔。
曾经,冯垚并不喜欢吃辣的。
可是军中的伙食,很容易让人感到单调乏味,所以很多人都会在吃饭时加点辣酱佐餐。就连和冯垚同为南京人的梅骅骝,在蜀地呆久了之后,也习惯性地吃饭时必要添加老干妈了。
于是,冯垚跟着老梅,也会少量地加一点。
最初,他还为这件事拐弯抹角地笑话过老梅和几个女兵的重口味。
就算他和蒲英刚结婚的时候,也是不太能吃辣的。不过,后来在中东当了几年军事观察员,冯垚也渐渐变得能吃辣的了,以至于回到家中再吃蒲英炒的菜,也没什么不适应了。
冯垚曾经笑着说,他这是“近朱者赤”。
蒲英却说他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了她这个辣妹子,不吃辣的都不行了。
两人当时的笑语,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那个让自己这次多带几瓶老干妈来的人,却已经被人宣判了死刑!
蒲英不能接受曾经的幸福,眨眼间就成了过眼云烟。
她身子挺得直直地向外走,心里却在暗暗呼唤着冯垚的名字。
冯垚——你听着!
我信守了我的承诺,给你带来了老干妈!
你也必须信守你的承诺,和我永不分开!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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