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凌听罢,往后挪了几分,将身前让出一片空地。蒋行舟执起一杆稻草,将手伸到栏杆那边,在这片空地上三两下画了个地图,虽然简单,但一目了然。他长话短说,主要点了几个重点,自然也包括上辈子木凌断了胳膊被阮阳救下的那个地方。“有几个问题,”木凌指着其中一处,“这里按理说并非防守要地,你为何说此处会有埋伏?”“两个原因,”蒋行舟道,“一则,我此前见过氏沟王,虽未久处,但看出他是个很急功近利的人,他最希望的便是速战速决。”“所以你觉得他会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设局?”蒋行舟此言并非无理,木凌点点头,又道,“其二呢?”蒋行舟道:“其二,是阮阳此前大致提过此事。我相信他。”说罢,他将稻草随手一丢,地图也用细土抹去。做完这些,蒋行舟又道:“当然,一切都只是可能,就看凌殿下能不能信过我,又愿不愿意把这些说给你弟弟听了。”蒋行舟和阮阳之间的事,木凌无从得知,但蒋行舟以往做出的所有推断无一例外全部应验,木凌不得不信。“如果他不知道这些,就按照他和苗威当前的布阵之法……”木凌出神道,“他是不是可能会战死沙场?”蒋行舟点头:“不错,”遂而话锋一转,“但或许千万将士也会陪着他送命,所以,要殿下自己选。”木凌沉思片刻,道:“如果我说……不告诉他,那我岂非草菅人命?”对于这一问,蒋行舟并不予评判,“你来定夺。毕竟,那些人是你的子民。”木凌霎时陷入了矛盾和纠结之中。他目光有些迷茫,看向了半空中悬挂在大狱墙壁上的一盏油灯。没人催他,他竟等那盏油灯烧去一半才喃喃开口。“我当时便觉得,王储之争,不该连累天下人陪葬。”他说,“可这一争没能避免,仗也打了起来。”蒋行舟稍作迟疑,随后道:“殿下此前不是问我二人当时是怎么逃脱的吗?”木凌收回目光,看向蒋行舟。蒋行舟在回忆中停留了片刻,收回思绪,笑了笑,“当时,阮阳来了,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我从刑场上救了下来,带着我跑。在那之前,我以为做好了万全之策,但我错了,算计到最终,差点害死了他。”过去的很多事都被凝练进了这一段话里,木凌静静地听着。“所以,我没法劝你什么才是对的路——只有遵从本心,之后才不会后悔吧。”“那你呢?”木凌顺着问,“现在后悔了么?”“以结果来看,并不后悔,”蒋行舟一笑,“但总归是我太过自大,这世间本就不存在万全之策的,总会有一方受到伤害,要么是你,要么是你的子民。”蒋行舟鲜少推心置腹,这一番话却是他的肺腑之言。木凌默然无语。如果蒋行舟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看破了氏沟御敌之计,那么对于蒋行舟来说,最好的选择便是不告诉他这些。届时,木河战死沙场,他继位九五,蒋行舟才能真正得偿所愿。“你想问我为什么告诉你吗?”蒋行舟说,“真要说起来也很简单。我不想让阮阳再经历那些事,也不想让同出一脉的天下人再饱受战争的摧残。”“同出一脉?你是说氏沟那些蛮族?”木凌有些鄙夷。“你知道氏沟王才多大吗?他和阿南差不多大,如果没有这场战争,阿南没有上鹰山,韦彰不会死,他也不至于……”蒋行舟很慢地叹了口气,“死了那么多的人,血都流在一起,还分得清谁是谁吗?”木凌突然想起,当年洪水肆虐西南郡,蒋行舟和阮阳陪着附子村一村老小挤草棚,饶是冻得骨头疼,也未曾答应住进别院取暖过。当时,他觉得若此人是故意做戏给他看,那确实演技过人,对症下药——若非也,那么此人一定值得深交。木凌的沉默为这场谈话画上句号。蒋行舟平静地站起身,拂去衣摆上沾着的干草杆,转身而离。木凌没有思考太久。他很快打定主意,之后便让人安排和木河见了一面。蒋行舟不知道他有没有如实告知,但木河并没有因此和木凌冰释前嫌,一直到御驾出征当日,木凌还被关在大牢之中。一个月转瞬即逝。战报一封接着一封传入皇都,阮阳却一直都没有来过皇都,也没来找过蒋行舟。轻功高强如阮阳都抽不开身一趟来回,蒋行舟猜测应该是前线事态不容乐观。然则他没亲眼见过军报,虽是猜到不容乐观,却不知道究竟棘手到了哪个地步。被派来看守的人仍旧亦步亦趋地跟着蒋行舟,他几乎忍无可忍,足下一停,身后几个人也随着杵在原地,像一条尾巴似的。蒋行舟又好气又好笑:“王上都亲征了,你们把我关在这里又有什么用?”那些人一愣,很快敛去神色,低声道:“杨大人不要为难我们。”蒋行舟面色发冷,收袖负手,往大殿上走去。今日的大殿吵嚷非凡,木河不在京中,每日的早朝虽然都免了,但此时百官却不约而同汇聚于此,目光的中心,便是今日传来的一封军报。木桌上,那白纸白信就静静躺着,封都没拆。万昭一直有个传统,若是好消息,传信人一般会用朱砂在信封上点个标记,只不过传入京中的信没有一条捷报,自然也从来没有过那朱砂一点。——而这一次,传信人甚至连函封上的“某某亲启”都没来得及写。大殿中央,信使就那么跪着,头发都歪得乱七八糟,虽是涕泗横流,却不敢真的哭出声。大家虽早已从信使口中大概得知了消息,一时间竟无一人敢拆开那封信一看究竟。仿佛只要还没亲眼见到,听来的一切就都是假的。放眼望去,一群能臣呆若木鸡地站在朝中,个个面露土色,莫展一筹。蒋行舟在瞩目里走上去,撕掉了信封口。没有人拦他,或者说,大家还挺庆幸在这个时候有人身先士卒率先打开信封,然后再如实将里面的内容告知众人。信上,是阮阳的笔迹。蒋行舟眉头一锁,按道理来说,有苗威、毕如两位大将,传信的活怎么着都不应该轮得到他——除非,苗威和毕如均深陷苦战,无暇抽身。他一目十行看完了信里本就不多的话语,不顾翘首以盼的众臣,却是像一阵风似的走出了大殿。他回寝室简单收拾了一下,褪去阔袖,顺手抽了一把刀,和阮阳一样,反手握着。被木河派来监视蒋行舟的人对这架势吓了一跳,却见蒋行舟倏而回身,刀横在身前,目光直直看了过来。“今日,要么我死,要么你们死,再要么别再跟着我,你们自己看着办。”这些人看蒋行舟一派视死如归,既不可能真的杀了蒋行舟,也不愿意自己把脖子递上去让他砍,只心下纳罕,不敢再跟。蒋行舟的目的地是大狱。大狱里昏暗异常,只有寥寥几道光线透窗漫散。他飒沓而入,四下环视,遂用刀尖指着狱卒,道:“把锁打开。”狱卒们略微发怔,却站在原地没动。“我说,开门。”他又重复了一遍。狱卒们交换了个眼神,道:“这……”蒋行舟目光冷然,真的一刀劈去,狱卒见状连忙躲闪,却见那刀竟从蒋行舟手中脱出,端直向前飞去,被木凌稳稳接在手中。蒋行舟让木凌自行破锁,木凌则立马照做。几个狱卒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拦下二人。蒋行舟的脸色很不好,又是上过沙场、几经生死的,看向哪个狱卒,哪个狱卒便不由自主地一抖,率先低下头去,根本不敢同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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