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麦川之后则处处危机,但好在这几日江上雾起,楼船能很好地隐于其中而不被发现,他们需要趁着这趟天时地利一举深入。两艘船并在了一起,其间以木板作桥相连,毕如领着阿南登上了这艘船。蒋看了看阿南,拿出地图铺在桌上,让阿南先出去,随后缓然开口:“今夜便要驶入麦川,以我这艘船打头阵,将军殿后。”毕如看向蒋,缓缓点头,“水势险峻,大人要小心。”“我有意派几艘副船在前方开路,”蒋略作思索,“我去领着,阮阳留在这里,若有什么异动随时接应。”“他……”毕如稍显犹豫,转向阮阳,“你会舵船吗?”蒋道:“我教他,走过这片水域就好了。”阮阳学得很快,蒋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极其认真,而后在齿间默念一遍,便牢记于心。几个人商定了初步的战谋,将士从楼船里卸出两艘副船,由蒋带了十几个人,登船开路。一路无恙,异变却发生在即将登岸的三天前。彼时正值深夜,青天忽作响雷,骤雨滂沱倾泻,狂风席卷着江浪滔天而至,一下一下击打在船身,几乎倾覆了蒋所在的那艘副船。在蒋的指挥下,将士们奋力固定船身无果——这艘船的体量很小,遇上了大风大浪则更像一丛无根的浮萍,较之主船来说,沉没的风险翻了一倍不止。副船上一共八九个人,各个是凫水好手,登时便下决定弃船。“万万不可!”蒋手执篷索,喝道,“谁都不许离船!”将士茫然四顾,劝道:“杨都督,再不弃船,万一撞上礁石,则船毁人亡!”蒋只一句:“违令者军法处置!”理由很简单——此时弃船,则小船一定会被巨浪彻底损毁,到时候残骸漂到岸边,设若被氏沟人看到,那么他们这次做的所有打算都会悉数暴露,一切功亏一篑。又是一个大浪打来,一个将士不慎落水,在电闪雷鸣中回头看了一眼,咬牙往回游去。蒋怒声喝止未果,那将士根本头也不回。有这个人开了先头,剩下的人都有些动摇。要么潜下水游过去,要么就在这船上待着,到时候船破了,漩涡卷着人往下沉,就走都走不了了!“不要再执着了!”一个将士大吼,“赶快下令弃船吧!”“尔等乃万昭将士!”蒋咬紧牙关,面部肌肉紧绷,横眉怒目,“何以惧死?!”根本没人听他的,转眼再向另一艘副船上看去,上面的人也都纷纷入水,船舵没有人的控制左右乱旋,竟是连帆上系着的篷索都松开来,摇摇欲坠。这是蒋第一次架船,并不十分熟稔,但他知道这样下去那艘船一定会沉。他竭力把舵,顺着浪的起伏将半个身子贴在甲板稳固身形,只恨自己分身乏术。狂风骤雨中,阮阳翩然而至,落在蒋的身侧,随着巨浪的幅度一个不稳,重重撞在船沿。“你怎么样!”蒋骤然回首,急切询问。阮阳摇摇头,他的腰部被撞出了一块淤肿,却好似感不到疼似的,“我来帮你!”二人在雨中大吼着交换声音,天地间恍若只剩狂风恶浪,以及彼此两人,还有两艘下一秒就会沉没的船。“你去那艘船!”蒋一指左侧。阮阳不作耽搁,踏雨登船,高喝:“我该怎么做!”“收帆!”阮阳定睛一视,果然见船帆都松动了开,便飞身攀去,骑在桅杆上,手脚麻利地三两下将船帆卷起绑好,又回头去问:“然后呢!”“放锚!”“然后呢!”“开舱进水!”副船的底部有一个压水舱,以阀门相制,进水后船身增重,则风暴更难撼动船体。“舱阀在哪!”问完,阮阳没听到蒋的回话,往过一看,旁边那艘船的桅杆被吹断了,斜着砸了下来,蒋被重重砸中后背,此时正忍痛伏于一旁。“蒋!”阮阳惊惧交加,震悚大喝。“无妨,”蒋摇了摇头,找回清明。方才那一击正中他的后脑,使他有短暂失神。他睫毛上挂满雨珠,几乎淌进眼睛里,穿过雨雾向前方一眺,下一秒却是如坠雪窖。“阮阳——!前面有暗礁——!”“满舵!”他嘶吼着,几乎尝到了喉咙被撕裂的血腥,“阮阳!!满舵——!!!”然而,已经迟了,这艘船怎么都不可能来得及转向了。阮阳自知避之不及,索性将心一横,高飞入天,随后聚全身之力坠落而下,借助着坠落的力道生生让千石的船转了航向!“转了转了!蒋!”阮阳面露喜色,抹了一把脸,急急回头邀功。见他如此,蒋觉得眼睛很烫,心口也烫得要命。风雨交加之下,连深通水性的万昭将士都怕了,阮阳明知自己不会水,却还是来了。情况危急,根本不容得多做心思,蒋只得压下满心的澎湃,高声指挥:“舱阀在船尾!”阮阳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在这八方风雨中,像一尾翩然腾空的灵鱼,只一瞬便跃至船尾,打开了阀门。两艘岌岌可危的船就这么稳在了麦川中央,任凭风吹雨打,几乎沉没,却又一次次逃过大劫。这场雨持续了一整晚,二人使出浑身解数,倾尽一身气力,终于捱到了雨小风息的那一刻。骤雨初歇,大雾消散,金光洒向了麦川,粼粼波光折射出满江的璀璨。两艘副船重新起锚靠拢主船,蒋面色铁青地登上甲板,回身将阮阳也拉了上来。两人浑身尽湿,连头发都在滴水,像两只刚上岸的水鬼一般。虽有朗日,风过而寒,阿南为二人找来了干布,将二人兜身罩住。几位临阵脱逃的将士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蒋竟真能活下来,还保住了两艘副船。有人颇为后悔,虽说他们对蒋有些不屑,也根本没信任过他的指挥,但不论如何都不应该弃船自己脱逃,这毕竟有违万昭国的军令。“杨都督——”蒋素来儒雅随和,一个将士想开口求情,却被蒋一个眼刀扫了过去,竟被这眼神震得登时噤声,只觉得这位杨易好像换了个人,像个阎王。“毕将军,”蒋揽着阮阳,冷声开口,“大危当前,弃主帅不顾,擅自逃命,这罪应当怎么算?”毕如道:“杀无赦。”此言一出,几位将士面色惨白,船上扑通扑通跪倒一片。阮阳一言不发,侧脸看着蒋。阿南也跟着跪下,“我愿意受罚!”虽然阿南不是临危脱逃,罪没有那么重,但按道理来说此举无异于擅离职守,和这些将士犯的错也差不多。蒋冷眼看去:“怎么罚?”“大敌当前,你们稍微疏忽一点便会将整个万昭置于危处,就凭你们这样的人也好意思自称为‘兵士’?百姓又如何能放心地将性命交到你们手上?!”阿南不说话了,其余几个将士也瑟瑟发抖,这些天来,他们没见过这样的蒋——铁面无私,毫不留情。这会儿,他们才真的感觉到了惧意。怀抱中,阮阳换了个姿势站着,蒋这才发现他腰后肿了一片,应当是危机过去才感到疼,却又下意识忍着,不肯出声。“自领五十军棍,”十息过后,在所有将士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蒋暂压怒气,收回目光,沉着脸道,“多也不多?”以三千迎万敌,他本来就无意真的下令处死这些将士,但不提点不行,他不能接受任何风险。“不多不多不多!”众将士忙摇头。“我们即将登陆,若到时候再有临阵脱逃的人则就地斩杀,我说得够不够清楚?!”“清楚清楚清楚!”又是一片点头。所有人都服了,不仅是对于蒋为了大计甘愿身死的魄力,更是他罔顾军规饶过这几条性命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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