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阳让小厮跟上去,小厮当即想拒绝,但又想起蒋行舟的吩咐,只好咬咬牙,硬着头皮跟了上去。那侍女将姜氏身上的被单掀开,然后手法娴熟地给姜氏擦身子上药,小厮心道非礼勿视,背过身去。看到这样的姜氏,小厮很惊讶,这样居然都能活下来,当真是命大!姜氏背后长了不少褥疮,每次清理起来都很费功夫,侍女从早晨一直忙活到将近正午,而阮阳就一直在院子里这么站着,像一棵生了根的青松。侍女擦着手,将姜氏的衣服整好,回头问小厮:“我家主子让我问问以后还用不用我们来照顾夫人了,若是不用的话——”小厮指着院内的阮阳:“你问他,我我我不知道。”侍女便走过去问阮阳的意思,阮阳听罢,点头说有劳了,话音刚落,很快又摇了摇头,说不用你们麻烦,我自己找人来。侍女皱着眉道:“郎君记得找有经验的婢子伺候,夫人身上的疮口不好清理,若是不小心碰破了,那可是要命的大事。此外,夫人肠胃不消化,吃食也得用点心思。”阮阳不想把姜氏再交给罗洪,但正如侍女所说,他多年从未照料过姜氏,不清楚姜氏的情况,事发突然,他也没有能照顾好姜氏的信心。踌躇不决之际,办完公务的蒋行舟来了,听到了二人的谈话,道:“还请回禀罗将军,之后还是原样这么照顾着,至于药材吃食的花费就不用将军自贴腰包了,派人来蒋府领便是。”侍女说了声好,钻进了厨房。母亲(3)蒋行舟让阮阳等他,自己去问了问侍女姜氏的情况。侍女一边做饭一边道:“每个月初一十五,我们会从城里带大夫来给夫人瞧瞧病,但夫人最近的精神一天比一天不好,上回大夫来就说情况不怎么乐观了,但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们就得好好伺候着。”“预估着还有多少日子?”“不好说,好一点的话还有几年,不好的话今年入冬之前,再不好一点……”侍女说到一半不说了,将青菜倒进锅中翻炒两下,“三位郎君也在这里吃么?”这侍女很有眼力见,知道蒋行舟的身份,却没有称呼他为大人。蒋行舟点点头,她道:“那我多做一些,弄好了我就要走了,若是夫人出了什么事,只管差人上府里叫我们就是。”不片时,侍女端出三盘青菜三碗饭来,淡得没什么油水,然后又将面片汤端去伺候姜氏吃完,这才又端起盆,掩上大门走了。吃过饭,蒋行舟让小厮把小院里打扫一下,屋子里面也打扫打扫,看看姜氏躺着的干草濡了没有,若是濡了,让他再打一捆新的来换上。小厮领命下去,蒋行舟又去看了一遭姜氏,出来时还见阮阳站在灶台边上,问他:“阮阳,你想去看看你娘吗?”阮阳迟疑了一会,摇了摇头。他不敢去,他怕看到那样子的姜氏。他明明杀过很多人,前世还上过战场,亲眼见过将士的尸体堆垒成山,暗红的血液侵染了整片大地,但那些都不如姜氏此时的样子令他恐惧。蒋行舟了然,进去将手书拿了出来,陪着阮阳坐在角落,阮阳在发呆,他也不急着唤阮阳,就这么一页一页慢慢地翻。之后,二人常来小院探望姜氏,阮阳起先根本不敢踏进那屋门一步,后来好歹是敢进去了端水送药了,但他每次都只是匆匆放下东西便走,眼神从不曾向那榻上看去一眼。姜氏时睡时醒,醒着的时候若是碰着阮阳送水进来,那眼神就一直跟着阮阳走,直到阮阳放下东西出了屋子,看不见了,好半天才茫然收回。蒋行舟注意到了姜氏的反应,站在窗边,俯下身道:“夫人能听到我说话,是不是?”姜氏的眼睛看向蒋行舟,缓慢地眨了眨。蒋行舟微微一笑,站起身,看向阮阳离去的方向,道:“令郎出落得很优秀,夫人可以放心了。”姜氏张了张嘴,大概是想说什么,但她说不出来,两滴泪顺着眼角的皱纹静静地滑了下来。屋内只剩下蒋行舟和姜氏两人,蒋行舟走去将门关上,随后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榻边。“忘了告诉你,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姜氏费力地睁大眼,这样的表情配上她全非的面目煞是骇人,但蒋行舟却不甚在意,接着道:“当时他们跟你说此毒无解,是不是?”姜氏的眼睛更大了,眼轮的肌肉一缩,抻得皱纹都平了些。蒋行舟就这么看着姜氏,他想了很久要不要开口提这件事,但他很希望能得到姜氏的一个答案,更希望姜氏的答案与他猜想的不符,他希望是他猜错了。“当年是你给他下的毒吧,夫人。”姜氏直勾勾地看着蒋行舟,眼神没有一丝偏移,蒋行舟的心沉了沉。“不只是他,还有稷王,稷王妃,稷王世子,应该都是你干的。稷王浸淫官场多年,不论是戒心还是警惕应该都胜于常人,却就这么中了圈套,下毒之人一定常年在王府居住……我早该想到会是某位枕边人的。”说这话时,蒋行舟很希望姜氏能眨眨眼,或是做点什么动作,好让蒋行舟知道他猜错了,但姜氏没有,她确实开始摇头了,但这个动作她并做不好,光是动一动脖子就需要花费很多的力气,她很快便精疲力尽。“这样,如果我猜错了,夫人就眨眨眼。”姜氏的眼睛合了起来——蒋行舟大松一口气,脱力地靠在了椅背上。——然而那双眼就一直闭着,再也没有睁开。蒋行舟突然说不出来任何话了。从罗洪口中得知姜氏曾经饮下毒酒之后,蒋行舟便隐隐有了猜测,姜氏虽不至妾室,好歹也为稷王生儿育女,若是误饮毒酒,一定会在王府内进行救治,就算最后不治身亡了,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所以只有一个可能,稷王发现了姜氏所为,赐下一杯毒酒,阮阳被彻头彻尾地蒙在鼓里,还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病死的,他父亲是因为太忙才不来看他的。姜氏的所有反应都证明蒋行舟猜得没错,给阮阳下毒的人不是吕星,而是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将他生下来的亲娘。而且姜氏心怀必杀的决心,她一点后手都没有留过。蒋行舟动了动嘴唇,好半天都没能组织一个完整的问句出来。他有很多想问的,但到了最后,只化成一句:“他当年……应该还很小吧?”姜氏这才睁开泪眼,缓缓眨了八下。八岁。“才八岁……”八岁的阮阳会是什么样子?亲眼看到装着母亲的棺材被抬出了王府,父亲日渐疏远自己,偌大的王府竟连他容身之所都没有。姜氏闭了闭眼,似乎不忍再听,淌下的眼泪就这么一滴一滴地洇在枕巾上。“夫人本该死于那杯毒酒的,”蒋行舟叹了口气,看向姜氏的眼神中则多带一分凉意,“这样,阮阳就不会亲眼见到自己的亲娘变成这个样子,你们费尽心思想要隐瞒的,也会随着夫人的棺材一起被埋进地底,永世不见天日。”姜氏的眼睛里突然划过一丝哀求。蒋行舟知道她在求什么,无非是求蒋行舟不要告诉阮阳真相,但事到如今,他只觉得讽刺。“只要他问,我一定会说的。”蒋行舟道,“稷王瞒着他,你瞒着他,瞒了这么多年,他……该知道真相的。”蒋行舟说完,姜氏惊恐地睁大眼睛,发出艰难的喉音,像即将断气的野兽面对步步逼近的天敌,明知无力回天,还是拼尽全力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但蒋行舟很快发现她并不是在看自己,这道的目光绕过了蒋行舟,直直看向了门口。哐当一声,铜盆落地,里面的水哗啦啦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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