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阮阳。他眉毛上都结着冰,嘴唇冻得青紫,将两大包东西不由分说往小厮手里一塞,“……药!”小厮惊呆了,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全是药草。“药!是药!有药了!”小厮欣喜若狂,一时间又是大哭又是大笑,根本来不及多问阮阳,抱着包袱跑得飞快,险些被包袱坠得摔一个马趴。阿南将阮阳拉进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又连忙抱来被子将他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住,见他面上起了些血色,才问:“大侠,你是回西南郡采药去了吗?”阮阳捧着杯子,凑到嘴边大喝一口,也不顾烫不烫,然后点了点头。“那你见到我阿姐了吗!”阮阳又点了点头。“我阿姐她怎么样!”阿南跪在阮阳身边,将耳朵凑在他干裂的嘴唇旁,阮阳却说不出话——他太冷了,前襟后背的衣服都被撕扯开来,在寒风中大喇喇地晾着,四肢俱是僵的。没有人知道,阮阳一个瞎子,这一路是怎么孤身一人走去西南的——又是怎么搞到了药,回到京城的。去途尚且艰辛,更何况带着药回京城时又会不会遇到难民抢夺药材,他又要赶路,又要护着这么多药材……他这一路不吃不喝昼夜兼程,几乎未曾合眼,又一路冒着风雪回来,才喝了两口,便“咚”地撞向桌面,睡了过去。阿南惊叫一声,这才发现他竟连鞋底都磨破了,冰冷的手脚满是冻疮,脚底的皮肉中深深嵌着碎石。——只消一眼,就知道该有多疼。蒋行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这药也是普通的药,方子也是寻常的方子,但他一连喝了三天,病便消了大半,连被小厮硬拉过来的大夫都暗暗称奇,直道是大人吉星高照,善有善报。阮阳那夜回来后也发了高烧,本还以为也是时疫,但喝了太岁之后便好了,小厮这才放下心来:若是老爷刚好,元大侠又染上了病,只怕老爷要揪心死!得知了稷王妃与世子的死,阮阳并不十分难过,他本就对那一对母子没有什么感情,死了,也只是唏嘘两声,毕竟也是曾经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亲人。阮阳带回来的药很多,蒋行舟喝了几天病就见好,便想着将剩下的药施散出去。“拿到药铺去让他们卖吧。”阮阳说。“不可,那样的话药价哄抬,只有有钱的人能买得到药,没钱的还是得等死。”“那便熬制成汤,一人一碗地给,不许他们多拿。”“嗯,但到底也是九牛一毛,有总比没有好。”蒋行舟便唤来小厮,让他们如言照做。几个家仆纷纷在院中支起了炉灶,他们熬药时,蒋行舟便陪着阮阳坐在廊下。雪又开始下了,落在阮阳的睫毛上,被他眨眼抖落了去。蒋行舟从屋里拿来一件棉毛大氅,给阮阳披在肩头,“冷不冷?”阮阳抓着大氅的领子笑了:“不冷。”他手上的冻疮还未痊愈,衬着凝脂般的肤色,煞是打眼。蒋行舟便捉来阮阳的手,搽上桃木油,药油的香气随着体温飘然散开,“阮阳,我不会走的。”药油碰到伤口有些麻麻的疼,阮阳想了想,避重就轻道:“所有人都说他们不会走的,你也说了,人终有一死,在死之前还会发生很多很多的事,你也不能保证的。”“你我推诚相与,我怎么能和其他人比,”蒋行舟道,“算上这次,你拢共救了我两回,而我只救了你一回,算来我还欠你一回,还不清便不可能走。”“那如果……还清了呢?”“只要你不以身犯险,不就永远还不清了?”蒋行舟哂然一笑。“那你原谅我了吗?”阮阳说,“我……一直没跟你说实话,你原谅我了吗?”他说话时会呵出一团小小的暖雾,抚在了蒋行舟的心上,蒋行舟心软了,“嗯,原谅了。”阮阳这才终于笑了,那两个小梨涡又冒了出来,“关于这些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在太岁谷,当时不是很确认,只是有了这方面的想法。”阮阳很疑惑,一般人会信这些吗?蒋行舟一眼看破了他的心思,道:“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关于我的一切你都知道,而且总感觉你经历过一些你这年纪本不该经历的事,所以很难不相信。”“然后你怎么想?”“没怎么想。”蒋行舟转而问,“上辈子我都同你说了什么话?”阮阳道:“你我聊了一夜,说了很多,你的所有事我都知道,都是你告诉我的。”“我是在你临死前的一晚才去见你的。”这话不是问句,阮阳不需要回答,只“嗯”了一声。蒋行舟心想:该早点的。又问:“你上辈子怎么死的?”“凌迟,然后斩首。”蒋行舟的呼吸一窒:“……疼吗?”“疼吧,但或许又不那么疼,我不记得了。”阮阳勉强笑了笑,岔开话题,“要喝酒吗?我还带回来了一坛白雪翠羽,就想着你快快好起来,陪我喝酒,然后我就买了。”他不想在蒋行舟面前提起这些事。蒋行舟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倾身,将他抱了满怀,无尽的担忧和情意都满含在这个拥抱里,动作小心至极,仿佛再紧一些就会将面前人揉碎了一样。“蒋行舟?”阮阳一惊。好半天,才听蒋行舟道:“我很怕我就这么死了。”怕这天下最后又只留你一个人。“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阮阳感觉到抱着他的蒋行舟在颤抖,便迟疑着,学着他的样子,将手臂也环在他的身上,微微收紧。“这一路累吗?”语气很慢很柔,好像阮阳是一朵雪花,吹一口就散了。阮阳有些想哭,眼眶热得生疼。他不知道蒋行舟问的是来回西南的这一路,还是前世今生的这一路,但不管哪一条路,都只有一个回答:“很累,蒋行舟。很累。”小厮他们带着药,在下个借口支了个摊子,就这么施起了药。听说城北有人施药,民众蜂拥而至,险些将摊子都给挤倒了。小厮便叉着腰,高声喊着,让他们排成两列,每户只限量五碗,不然宁可自己把这几锅药全喝了,撑死也不给他们一滴。他们把药熬得很淡,就连药渣都要留下,搜罗到一起,再熬煮几次,这样至少能保证每户都能拿到,这些药也能多撑几天。蒋行舟并不是打算真就靠这么一点药材救下整个京城的人,倒不如说是靠此举给他们一点念想和希望,有药了,总比躺在榻上白白等死好。蒋行舟的名声就这么在京城也传了开来,他和阮阳在西南做的那些,除了朝臣知晓,在民间却没什么波澜。但时下京城无人不知蒋行舟的大名,都说蒋大人君子仁义,古道热肠。连弘帝都听说了此事,他先是召去蒋行舟,嘘寒问暖了好一阵,而后又赏了些金银,还特意派了几个金吾卫去帮他维持秩序。手中沉甸甸的银两异常烫手,蒋行舟心道讽刺,面上却是宠辱不惊地谢了恩。他和阮阳终于算是和好了,二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闹矛盾的那些日子,每天回家,还能看到阮阳带着阿南习武,说是阿南自己要学的,学来保护莲蓬。按照之前的想法,蒋行舟明里暗里查了几天,发现安妃宫里的宫女出宫那天在疫区当值的卫士失踪了,据人说,第二天他便提前请了休沐假,之后再也没回来过。再说那宫女,那宫女竟也染了疫病死了。二人均被灭口,线索就断在了这里。就在这个档口,韩太医来了。蒋行舟煞是意外,将韩太医迎进正堂,却见韩太医深鞠一躬,道:“我今日前来,一来是为道谢,二来,也是想问蒋大人一个问题。”蒋行舟虽是官高一些,但到底也是晚辈,何能受得起这一礼,便上前托着韩太医的臂肘,将他扶起,“先生请上座,有话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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