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但秦昼死的那天,封存迈步上楼的脚步也一定不像今天这般无情从容。
&esp;&esp;望着对面干燥光亮的石阶,秦情耳边突然响起了雨声,还有慌乱的脚步。
&esp;&esp;他记得,那天下着瓢泼大雨。
&esp;&esp;踢踢跶跶,踢踢跶跶,封存一路都是跑上去的吧,那每一步,鞋底与积水碰撞带起来的水花,秦情仿佛都看见了,封存润湿的衣服,睫毛上的雨水,瞳孔里的难以置信,都看见了。
&esp;&esp;他是在哭吗。
&esp;&esp;羡慕。
&esp;&esp;好羡慕。
&esp;&esp;他为了秦昼在哭啊。
&esp;&esp;
&esp;&esp;“他还有没有别的手机号啊?”潘博蹲在网吧椅子上,回头问秦情。
&esp;&esp;秦情想了想,在通讯录里翻翻找找好一阵,把手机伸到潘博面前:“你看这个呢?”
&esp;&esp;“我试试。”潘博把自己没喝完的可乐塞给秦情,“一边玩儿去吧,你站这儿看,我紧张,找到账号我叫你。”
&esp;&esp;秦情没接可乐,转身出了网吧,他又去隔壁便利店买了薄荷味冰棍儿,蹲在门口的树荫下吃,智齿好像没那么疼了,融化的糖水滴在水泥地上,吸引了三只蚂蚁。
&esp;&esp;这些天,封存对他的态度出现了转变。
&esp;&esp;表面看,是好的转变,开始关心他的吃喝拉撒,秦情随便出个门,他都要问得事无巨细,像对待小孩子,生怕秦情出什么差错似的。
&esp;&esp;可秦情并不因为这种变化而欣喜。这种关心不是发自内心的,具体是什么东西在驱动封存呢,大概率,是愧疚吧。
&esp;&esp;封存对秦昼感到愧疚。然后把这份感情回报到了他的身上。
&esp;&esp;秦情成为了一种载体。
&esp;&esp;这种载体像是一座桥,把阴阳两界联通了,把封存和秦昼联通了。
&esp;&esp;可是谁又问过桥的意思?
&esp;&esp;他愿意在这儿趴着吗?
&esp;&esp;-
&esp;&esp;这天,潘博在网吧坐了四个小时,期间秦情各种外卖伺候,好吃的没停过。潘博吃得裤子都绷紧了。终于,他黑进了秦昼的微博小号。
&esp;&esp;秦情坐过去,接管了潘博的鼠标:“你回店里帮忙吧,我自己看会儿。”
&esp;&esp;潘博叼着牛肉干对他挥手:“内容有点多,你要想看完,得翻到大半夜。”
&esp;&esp;秦情对他点头,道了句谢,然后就全神贯注在了电脑上。
&esp;&esp;这个账号,秦昼几乎是当日记本使用的,但与纸质日记的遣词造句方式不同,微博里每一条信息,用词都尖锐极端,且简洁明了。
&esp;&esp;比如,他自杀前一天,发了七个字:“你们不配拥有我。”
&esp;&esp;比如,他自杀前七天,发了五个字:“你们才该死。”
&esp;&esp;秦情按照时间倒序往前翻,偶尔会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但完全没有封存的影子。这倒是不奇怪,因为这个账号对秦昼而言,类似于是一个垃圾焚烧处理中心。
&esp;&esp;让秦情很惊讶的是,秦昼发神经提到自己的频次居然还很有限,甚至比不上他同学、同事、老师。然而出现次数最多的,是两个代词:“那个贱人”和“那个疯子”。
&esp;&esp;一开始,秦情还有点疑惑,他想不出秦昼的生命中究竟是哪两个人能有本事遭此大恨。
&esp;&esp;直到翻出八个月前的一条微博,他明了了,‘贱人”是他爸,“疯子”是他妈。
&esp;&esp;秦情咬着指甲,盯紧了屏幕往下看。越看越觉得后背冰凉,秦昼的眼睛似乎就在某个暗处盯着自己,盯着自己窥探他的痛苦、隐私和血泪。
&esp;&esp;秦情这才知道,秦昼当年用打火机烫伤他的皮肤后,也在同样的地方烫了自己。
&esp;&esp;他在微博里做了忏悔。
&esp;&esp;他是因为畸形的家庭关系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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