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着手开始进行粮草规划的胡衍认为:京城这边的粮草,原本就是从东南各路通过漕路辛辛苦苦地运过来,而他们这次南下平叛,去的就是江南两路,也就是这些粮赋的主要出产之地。所以,不必从北边运去,而是直接在江南两路开征平叛粮赋,所征收的数字,直接用来抵扣来年的赋税即可,这样一来,效率不仅更高,更是减少了诸多的浪费。
这个想法自然是很好,不过还需要经枢密院确定,再协调户部、御府进行各项准备。在认可了总体计划之外,还需要再向江南各路宣布政策指令,在大宋的官僚体系,处理这些事必然是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此时淮南西路、江南东路、荆湖南路等等这些与自立五路交界的地区,如临大敌,焦虑不已,辖区内几乎所有能够被动员的兵马尽数都被调集起来,统统都派到了临近的交通要道上进行防守。
不过,这些路都属于内陆之地,有的全路正规禁军加起来不过数千人,全力再在厢军里面拔尖凑数,才能勉强可以把守住一些关口要道。至于他们的防守能力怎样,却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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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只有最北边的河北东路,本来就有防辽的重兵,自然是不用太担心。而最南边去的荆湖南路、夔州路等则彻底摆烂——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叛军会不先去进攻江南、淮南等富饶地区,反而会进攻他们这种又穷又难行动的地方!
流求大秦府城,执政官秦刚与李清照大婚的喜庆气息依旧盘旋在城市的每一处角落。
而在新启用的执政府邸内堂正厅,四周窗框以及梁柱上的婚礼装饰的种种痕迹还在,四周点着的也都是全新的大红喜烛,将堂里照得十分透亮。
不过,此时的内堂外围连站了两道岗,连同秦府外的守卫,要想进来,便需要经过三道岗。而且最后一道岗的盘查十分严格。就算是流求的高级将领与执政院官员,进出的时候同样需要全面搜身,不得夹带一片纸、一个字。
林剑、宫十二两人带着各自的副手过来,他们也是在大婚典礼后第一次再来,一进大厅,便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
这座内堂的屋顶原本就修建得相对较高,宫十二记得当初带秦刚第一次进来时,还听到对方嘴里嘟哝了一句“好大的一个涝夫特(Loft)……”,不过他也知道这秦执政嘴里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词汇,也没怎么在意。
此时,这间挑高的堂屋正中被腾空,中间拼起了四四一十六张方桌,并在这片巨大的桌面上,搭起了一大块气势不凡的山川模型,从门口看去,便能看出一片高低错落的起伏,以及上面斑驳不一的色彩。
然后大厅中围着这中间的山川模型盘,四周用半人高的屏风大致分隔成了不同的区域,在那里的人却是宫十二都认识的,应该是把菱川书院推演房的人都调过来了,他们各自在自己的区块里围着桌案紧张忙碌地核对资料、小声交谈,不时地还相互走来走去地交流。
而在巨大桌案的正后方,也就是大厅后面,此时沿着内壁新搭起来了一处挑高的扶栏,要比厅里高出半丈左右,秦刚与赵驷、李峰三人正站在上面,冲着他们二人招手:“上来!”
宫十二与林剑定睛一看,两边都有楼梯,抬阶而上,转身居高临下,却是正好可以俯视看清楚眼前的山川模型盘:
巨大的案盘中,起伏不一、连片显示的山川应该是用胶泥堆出塑形,而且还极生动地塑出了山形的各种皴纹,高低不一地表现出了山峰、丘陵及平地,同时还刷上了深浅不一的黄色与绿色,然后在山川峡谷中穿梭的白色线条,应该是河流,一直曲折蜿蜒而下,再将平坦的平原切隔开来,一直到最右边,那里便刷上了大片的蓝色,应该是大海!
海上偶尔也会有稀密不一的星星点点突起,而最显眼的是靠近他们的右下角,抬起了一块尺许长的绿黄色陆地。
林剑的眼力最好,他一下子看明白了眼前的就是他们平时在军营中一直使用的坤舆图,只是将绘在纸上的山川、河流做成了立体的形状,又有了颜色。而不同的地方都有着具体的文字标注,靠近的便就有福建路、福州、泉州、漳州等,而且海中那块巨岛上正明白无误地标着流求、大秦府、汉州、唐州等字样,他忍不住叫了出来:“想不到天下竟如此雄阔!”
秦刚笑笑道:“这东西,我叫它沙盘,还不能算天下,这里只做出了东南六路以及流求岛的区域,而且时间匆忙,目前也只有流求与两浙路的细节比较准确,其余的地方只能是弄个大概,等以后再慢慢完善。”
一旁的李峰却擦擦汗道:“就主公这句‘弄个大概’,也让我那里最好的五个泥塑师忙了两天两夜才出来这个!不过,这个沙盘是用多张桌子组成,当时就是可以拆分开来,每人领一张去先做好再拼在一起的。接下来的修改,也就可以分开来各自修改。而且外围的天下其它各路,便可以同样再如此用一张张的桌子去扩张制作,最终便可做成这天下的沙盘图了!”
宫十二与林剑赞起了李峰及手下人的手笔。
李峰却摇摇手道:“先得谢沈存中,他在《梦溪笔谈》里记载过用木头雕刻山川河流,用在战场上的军事部署,我觉得木头费事,不如胶泥方便。而具体制地图细节,后需谢主公,由他亲口的指点,包括这上面的颜色、标识,才能如现在看起来的这般活灵活现。”
“各位!”秦刚站在高处栏杆前的正中突然开口说出了这么一声,虽然不是非常地大声,但是厅中忙碌的众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俱站在原地,将头转过来一起看着他。
秦刚显然很满意大家的反应,他高高地举起在右臂,挥动了一下道:“讨逆靖难檄文已经正式送往中原,晓谕天下。秦某受太子钧命,并蒙先帝之托,就任天下兵马大元帅,这元帅府也不必另建,就放在了这里,而菱川书院推演房,即日起正式易名为‘大元帅府参谋本部’,底下各位都将是参谋本部的参议官,而我身边的各位,则是参谋本部的参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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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议官、参谋官,原本就是大宋各路帅司府里的仅次于安抚副使的高级军政官吏,大家对于能到兵马大元帅府下任此职十分地兴奋,更何况这次可不比过去半是演练的那种推演任务,可是要真刀实枪地跟着秦大元帅与太子去中原打天下、争皇位啊!
“好,各位继续刚才的工作去吧!”秦刚这声令下之后,下面的众人又都恢复了刚才的忙碌。而他这才转身对身边的几人说道,“就在搭建这处坤舆图的时候,参议官们可没有闲着,他们已经交给我了第一份的推演报告。”
此时,栏杆下站出来一名随从,展开手中手中一份报告,朗声读给众人。
这份报告详细地罗列出了目前与响檄自立的沿海六路(包括已经明确加入的福建路),以及与其交界的宋朝廷各路军政主官,兵力实力,并得出一个初步的结论:唯一有军事实力进攻的最北边河北东路,其最强兵力,却掌握在沿海水师沧州舰队指挥使顾大生的手里。所以可以确认,大宋地方各路,眼下皆无力进攻自立的东南六路。
然后,推演报告继续分析了宋朝廷接下来的可能应对,指出眼下河东河北的兵将,限于北方的形势,不太会动用。
而因为青唐已经降伏、西夏又已经议和。所以西军那里的调动兵将可能极大。再根据路途的距离与信息沟通的效率情况,可以推导出:大宋的出兵时间最早也要到十一月底。
因为眼下正是各地秋赋秋税发往京城的时间,京师一下子损失了这六路的进贡,估计户部与御府一定是急得乱跳脚,本着基本的判断分析,此次朝廷的出兵动向大约会是,京营先在东京集结整训,待西军部队调动进入京西南路时,一同从东京南下,并会在淮南西路会师,进攻两浙路的可能方向,会有淮南西路的濠州、江南东路的江宁府以及广德军与宣州这几处地方。
这名随从在读这份报告时,旁边便会有人用一根头部有夹取装置的长杆,将标有不同颜色的小旗帜,插到沙盘地图的对应关键点,又用不同颜色的兵卒分别代表京营与西军,将其置于沙盘的相应地点,示意朝廷军队的进攻之势。
看到沙盘上显示出如此清晰的形势,在场的几位参谋官也都有了劲头。
首先几人都基本认同推演房得出的三个结论。
赵驷指出:目前章縡对于淮南东路的控制力远弱于其他几路,所以像西部已经与京西北路相交的亳州、宿州都可以放弃,然后沿海水师只需分兵一千,换内河战舰,沿运河北上,控制好高邮军与涟水军两地即可。然后,水师主力尽量集中在扬州与润州,足可扼守住官兵从江淮西路以及江南东路江宁府进攻的线路。
赵驷讲述的时候,沙盘旁的侍从便取出代表水师的舰船模型,相应放在扬州与润州的位置。
林剑则表示,除了已经派往两浙路的两万伏虎兵,他已经调集了一万流求土着兵到达了杭州。这些土着兵精于山区林间作战,又经过了系统性的训练,对于正在前往的两浙路湖州等地山区地形,十分适应,由他们加入防御,可确保两浙路防线不失。
宫十二所看的,却是如何在这直观的沙盘上,整体调动海运路线,以确保从北到南的整体后勤与物资方面的运输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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