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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2章（第1页）

这在纪昀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答应着&ldo;是&rdo;，已在打腹稿。芍药花儿捧砚拂纸，就桌上写道：

尔和卓氏秉心克慎，奉职惟勤，懿范端庄，礼容愉婉。深严柘馆，曾参三缫之仪；肃穆兰宫，允称九嫔之列。前仰皇太后慈谕，今册封尔为容贵妃。法四星于碧波，象服攸加；贲五色于丹霄，龙章载锡。尚敬夫恩渥，益克懋夫芳薇。尔其钦哉！

&ldo;好！&rdo;乾隆就站在纪昀身后，看着他写完了，击节称赏道：&ldo;词文并茂，毓华端庄，典故也用得允当。仓猝间能出这样文章，纪昀不愧第一才子！&rdo;

这&ldo;第一才子&rdo;是早就在朝野流传共识的了，乾隆却是头一次面许。纪昀一阵兴奋，瞳仁中放出狂喜的光，连身子都觉得轻了许多。但几乎一刹那间他便意识到了失态：乾隆自己就是诗、书、文兼长，以文武全才、十全无憾自雄天下的&ldo;圣&rdo;天子，随口夸这么一句，自己就&ldo;轻狂&rdo;起来，皇上会怎么想？想着，心已经沉下来，赔笑说道：&ldo;纪昀怎敢谬承皇上金奖？小有薄材，也是跟着皇上修纂《四库全书》，听皇上朝夕训诲，耳濡目染得来的。昨个儿还和敏中闲话，说起皇上的诗《登宝月楼》。嗯‐‐淑气渐和凝，高楼拾级登‐‐这是多么从容，多么凝重一一北杓已东转，西宇向南凭‐‐真真的海阔天空，包容宇宙，大气贯于六合，又着落在浑然圆融之中！比起来，臣的那点词章雕虫小技真如江中尾鱼拨水而已！&rdo;于敏中在旁听着，心下暗自佩服。他们确曾议到过《登宝月楼》，两个人口是心非也&ldo;夸&rdo;过。总不及纪昀此刻临场机变现买现卖，赞得此诗只应天上有，遍观人间无处觅‐‐马屁拍得云天雾地却又不着半点肉麻……&ldo;我怎么就没这份机灵气儿？&rdo;于敏中暗想。

&ldo;尽知你是谀美，朕还是高兴。&rdo;乾隆被他捧得浑身舒坦，笑道：&ldo;所以天下事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过你的主旨还是实话，朕的诗用&lso;圆融&rso;二字评议还是中肯的一一你们跪安吧，纪昀到上书房去，查一查国初睿亲王多尔兖的处分诏书存在哪里，让他们呈进御览。&rdo;

这个时候怎么突然想起多尔兖来？于敏中二人都用询问的目光看乾隆。

&ldo;当年多尔兖是受了冤屈的。经了这百年之久，愈看愈是明白。要昭雪。&rdo;乾隆说道：&ldo;这里头的jian佞小人是济尔哈朗，世祖章皇帝还在幼冲，没有亲政，小人擅权，蛊惑诛杀忠良，以至百年覆盆冤狱！当时八旗劲旗兵权都在多尔兖手中，吴三桂、前明胜国旧臣举而奉迎，他要造反谋逆，那是举手之劳，他想当皇帝，谁能挡住他了？他有毛病，摄政王当久了，有些个威福专擅是真的。但谋逆是什么罪，可以轻加于忠良臣子？&rdo;见二人仍旧大睁着眼看自己，乾隆叹道：&ldo;一头要肃贪倡廉，杀伐整顿，一头要褒节奖忠，公道理事，这有什么难解的？像世宗爷时八叔九叔的案子‐‐这些事朕不说话，后世子孙就更不敢讲了。这不是急务，先说几句你们知道，日后再议。&rdo;

这其实是说&ldo;以宽为政&rdo;的治国宗旨不变，二人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但纪昀还是觉得这件公案出来得突兀了些，当下不能细思，见乾隆无话，便和于敏中联袂辞出。

&ldo;这两位宰桑都很好。&rdo;和卓氏见乾隆望他们背影，在旁一字一顿说道，&ldo;他们的眼睛告诉我，他们都是忠诚博格达汗的人。纪‐‐好！他吃肉的样子让我想起家乡的人；于一一像是个有学问的长老……纪背诵您的诗，宝、月、楼，还有他写的文章肯定也很好！&rdo;

乾隆含笑听她说话，转身爱怜地抚着她的发辫，忍不住在她额上轻轻印了一吻，小声道：&ldo;晚上我再来，可不许扭扭捏捏的了……我到太后那请安，她们过年，这会儿一定热闹得不堪。你不去也好，午歇后单独去请安就是了……&rdo;和卓氏顿时羞得飞红了脸，乾隆笑着去了。

二十二‐‐

接连两天乾隆都宿在养性殿容妃的寝宫里，他想趁着元宵节前政暇公余好生松散一下绷得太紧的心。紫禁城西半边无论翻哪个宫的牌子，一大早就有太监聒噪，又是叫&ldo;撤灯火，撤千两（锁）&rdo;，又是扫地。年节期间各宫妃嫔串门闲话，见面互道年喜问安，声气儿虽都不大，又远隔重垣，但他自懂事就早起惯了，醒得早，再隐隐听见这些动静，想再入梦睡个回笼觉比登天还难。容妃这女子比别个&ldo;主儿&rdo;另有一桩好处：房事上头不甚兜搭，得宠不恃宠，处得淡淡的，各自随意。不像别的女人那样，只要他醒着，就千方百计扭捏揉搓，&ldo;请皇上龙马精神，再……&rdo;弄得人神昏身软，情思不振。因此，倒得两夜好睡。

初七早晨，乾隆直睡到卯正时牌才起身，和卓氏早已醒得双眸炯炯，躺在他身边看着蒙蒙清亮的窗纸出神，见他着衣，也忙起来侍候洗漱，用过早点，就大座镜前请乾隆坐了，在旁边给他梳理发辫。乾隆见她觑着眼用纤指在头发里拨弄什么，笑问道：&ldo;看见白头发了么？&rdo;

&ldo;是，一根大（粗）的。&rdo;和卓氏孩子气地一笑。&ldo;我到北京，最可笑的就是看到男人们都留辫子，额头上的头发又剃掉了。这不好看，不过看惯了也没什么，想起来又可笑‐‐大皇帝，您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为什么不下令不要这根辫子？一一我把它拔掉一一好吗？&rdo;

乾隆微笑着一摆手止住了她，叹道：&ldo;这是祖宗家法，没法子的事。二十年前我就想革了这身满装。太后，还有那些王公亲贵没一个不反对的。硬要革，没准儿就把我这皇帝给革了！&rdo;乾隆一笑，说道：&ldo;我们一道去太后那请安，好么？&rdo;

和卓氏笑笑，用明黄丝绦在乾隆辫梢挽了个花结，又松松地把汉玉珞子系在乾隆的卧龙袋边，退到一边说道：&ldo;我跟从主人去。&rdo;芍药花儿在旁道：&ldo;奴才这就吩咐他们备辇。&rdo;

&ldo;不必了。&rdo;乾隆站起身道：&ldo;朕同贵妃散步过去，你跟着侍候就是。&rdo;

&ldo;扎‐‐&rdo;

三人出养性殿看时，太阳已经出来。只是宫墙殿房栉比鳞次挡着，下头阴寒冰冷，宫墙上黄琉璃瓦、罘罳、铜马兽头都映在初升的朝阳中，金灿灿明晃晃辉煌耀目。乾隆到南北巷口，仿佛犹豫了一下，见秦媚媚从南一路小跑过来，便问：&ldo;有什么事么？&rdo;秦媚媚跑得有点接不上气来，微喘说道：&ldo;太后老佛爷叫奴才传话，她老人家要到御花园里头攸攸步儿，请皇上不必过去请安。叫和卓氏预备着，呆会儿慈驾到养性殿来坐坐，早膳就在这儿用，不要那么多礼数，随分就好。&rdo;

&ldo;是。&rdo;乾隆听了略一躬身答应，又对和卓氏笑道：&ldo;看来你厨子做的手抓羊肉对了老佛爷脾胃了。芍药儿去传旨，叫厨子们用心巴结，侍候老佛爷受用了有赏‐‐完了还到御花园侍候。&rdo;&ldo;扎！奴才领旨！&rdo;高芍药儿扎地一跪，飞也似去了。秦媚媚便知乾隆要到御花园，哈腰侧身，带着乾隆、和卓氏趋北而行。由北夹道近路而西，踅一个弯儿便是御花园东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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