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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第1页）

过了澹宁居，再向西，沿竹林小道逶迤约行半里，出来又穿一带老桧林子，一片绿得发黑的百年老马尾松树，半掩着一片宫阀，便是韵松轩了。匣子虽说不重，园子里也清凉，卜义还是走得一身热汗。因见和珅扇着扇子，正指挥几个书吏抬柜子，忙赶上去。和坤已是瞧见了，笑道：&ldo;方才有旨意，阿桂、刘统勋、傅恒、纪昀还有岳钟麟，到瀛台等候圣驾‐‐您请那边去吧！&rdo;

瀛台，卜义去过，原是畅春园里的一景。四面环水中间的一个岛子，依着岛上地势，建起水阁凉亭，广植乔木花卉，一座九曲汉玉长桥由岸直通岛心工字形正殿。改在那里会议，自然图的凉慡。但卜义已走得焦躁，想想还有二里地，因陪笑对和珅道：&ldo;给我派两个人，帮帮忙，路远没轻重，抱这几个匣子，腿都遛直了。&rdo;

&ldo;这就难为我了。&rdo;和珅细细的眉毛微微剔起，下牙上牙稍稍错着，一脸恬净的笑容，说道：&ldo;这宫里侍候的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儿，你看看哪个是闲人？&rdo;卜义进园子已经窝了火，巴特尔得罪不起，你和珅不过是阿桂一个跟班儿的，也这么狗眼看人低！心里发狠，脸上仍笑，说道：&ldo;没当官，就和咱闹官派！统共二里地，萝卜就走蔫了么？帮帮忙儿吧！……&rdo;和珅极聪敏的人，早瞧见他不自在，但他自己不得随到流台，心里也正不是滋味，因笑道：&ldo;我不是官，有什么官派？你下头没萝卜，上头萝卜没坏，这园子是禁苑，下头长着萝卜的不能随意走动……&rdo;卜义没等他说完，掉头就走了。和珅跟后还挪揄一句：&ldo;走好您呐！&rdo;

卜义气得头都有点发晕，又返回澹宁居，迎头遇见原来在养心殿侍候茶炉的小太监秦学桧。秦学桧却与卜义相与得来。听他攒眉苦脸诉说一路冷遇，不禁笑了，说道：&ldo;人还不就那么回事？是你自己不会想事！皇上现在还没起驾，你到瀛台，谁接你的匣子？来，我帮你抱匣子，主子在衍祺宫午睡，咱们养性阁那边等着，主子起驾，你匣子直递上去，不比在瀛台那块死等强些，也不用叫王八耻代递了。&rdo;

于是二人厮并而行，却由澹宁居和东书房夹道北行，绕过穷庐，将到海子边缘树中又现出一带新筑的宫墙，由东向西绵连，直到隐没在浓绿婆娑的竹树中，墙北错落有致都是新盖的宫殿，一律都是门朝南，每隔十步之遥，站着一个善捕营军校守护，都像大陵墓前石头翁仲似的一动不动。沿路向西走了三座宫，秦学桧才小声道：&ldo;到了，这就是衍祺宫。&rdo;

这一路警跸肃森，两个人都没敢说话。进了宫卜义才透了一口大气儿，说道：&ldo;我的乖乖祖宗爷，这边比紫禁城还要森严呢！走一路我手心里都捏着一把汗……这宫怎么造成这种式样，西洋画儿里洋房子似的？&rdo;

&ldo;这是仿土耳其王宫造的，&rdo;秦学桧将他带到东边一溜平矮的太监房里坐下，一边沏茶，笑道：&ldo;方才我们过来的是红毛国王宫式样，再往东是葡萄牙式样。你往西看，那是罗刹国克里姆林和冬宫合样儿，再往西是丹麦式样……名目多了，各自都不同，各宫中间都有小门相通，串成一串儿‐‐你从韵松轩过来，韵松轩往南，八里地，和这宫对面儿，宫门朝北又一串儿，还是以澹宁居坐中央，显出万国夷君朝天子的气势。宫嫔这只是暂住，真正的后宫在北边，离这里十里远近呢！&rdo;卜义听得眨眼乍舌，龇牙咧嘴说道：&ldo;我的佛爷！那得多少钱！&rdo;&ldo;朝廷嘛！&rdo;秦学桧笑道：&ldo;羊毛出在羊身上，左右我们侍候人的人，管他那闲帐做么？&rdo;他隔窗纱张了张，说道：&ldo;不能陪您了，皇上要洗土耳其浴，我管烧火供气。您就坐这等，要不半个时辰，皇上洗浴出来你就递匣子。&rdo;

卜义也顺窗向外看，果见太监卜信打头，几个小大监捧着中栉、朝服朝冠，簇拥着乾隆从西边月洞门过来，径往正殿而入。卜义见秦学桧张忙着穿大衣裳，问道：&ldo;我能走动走动么？想看看罗刹国的紫禁城成么？&rdo;&ldo;西边是那拉贵主儿住的，你串串可以。这会子都在睡午觉，她近来没翻牌子，气性不好，别招惹了她。&rdo;秦学桧说着匆匆去了。卜义直待院中没人，才挑帘独自出来。

此时正是未正时牌，骄阳西偏万里晴空，园外热得汤锅一样，园子里却是清凉世界。卜义沿着长满苔藓的卵石甬道悠闲散步逶迤向西，只见各种不知名的高大乔木浓绿苍翠遮天蔽日，甬道两侧都用藤萝、金银花、葡萄架、刺玫藤再编起一层屏障，或成花洞，或为篱墙，地下别说晒日头，连个日影光斑也难得一见。北边海子那边吹过来的热风，被这浓荫过滤了，也变得清慡宜人，满园里树影摇曳，花糙萋萋，只听得簌簌的枝叶相撞声和树间知了此起彼伏的无间长鸣。似乎所有的人都睡沉了。卜义只在&ldo;克里姆林&rdo;宫前绕了个角儿，想着差事，已觉走得太远，便往回走，路过东边回廊，一个宫女穿着撒花宽裤，赤着膀子端着一盆洗澡水泼了，一转脸见是卜义，笑道：&ldo;是你！&rdo;

&ldo;蝈蝈儿！&rdo;卜义止住了步，叫着那宫女名字，嘻地一笑说道：&ldo;洗澡呢么？屋里就你一个人？&rdo;蝈蝈儿笑道：&ldo;你进来就两个了。&rdo;卜义看看四外无人，隔坎肩儿摸了摸她耸起的辱房，说道：&ldo;这会子可没功夫跟你玩儿，我给主子递黄匣子呢！&rdo;

按世上一般人，都以为太监阉割之后便没了男女之爱，其实不知就里，他心里照旧想着自己是个男人，只是那活儿萎缩不举，做不来房事而已，见了标致女人，照样的浮想联翩，梦寐妄想。自汉至清，宫中秽乱，太监宫女爱欲饥渴，结成干夫妻名曰&ldo;菜户&rdo;，也是宫外不传之秘。蝈蝈儿便是卜义的&ldo;菜户&rdo;。许久不见，此时乍遇，男&ldo;旷&rdo;女&ldo;寡&rdo;，自然有几分情热，哪里便肯放他走？蝈蝈儿当下脸一红，啐道：&ldo;大约在养心殿那边和惜惜她们又勾上了‐‐以为我不知道么？没良心天杀狠命的‐‐皇上在那边和睐妮子洗&lso;土耳其&rso;呢，不尽了兴就出来了？&rdo;

&ldo;好好！我就进来‐‐&rdo;卜义笑着随她进屋，一头坐了凳子上，说道：&ldo;没有的事，你别多心！&rdo;蝈蝈儿已是扑上来，颤声儿小声道：&ldo;小亲亲哥哥哩，想死我了……&rdo;胶股粘糖般死死搂住卜义宽阔的肩膀，解了卜义衣裳纽子，又掀起自家坎肩，贴肉儿揉按，小手伸向他下身又摸又捏。卜义尽自也情热，却也无可安慰，心里自愧，叹道：&ldo;僵蚕儿似的，有什么摸头？我们这号人不算人……&rdo;自家想着凄凉，连搂着亲热的兴头也渐渐消了。蝈蝈儿便觉扫兴，悄语道：

&ldo;人家王八‐‐耻，都能弄点药吃，也将就能……那个的，你的有时也能举事，怎么不去弄点药？&rdo;

&ldo;你和王八耻还有染？&rdo;卜义一把推开蝈蝈儿，&ldo;那你还来和我搅缠什么？&rdo;蝈蝈儿一怔，说道：&ldo;杀千刀的！这事宫里下人谁不知道，就你自个儿蒙着！人家教给你，你反疑我！&rdo;卜义犹自不信，问道：&ldo;你怎么知道的？真有那个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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