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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1页）

倘若说谢贵妃的美恰如价值连城的宝珠，艳光灼人目，珍稀罕有；那么郑娥的美便如花蕊中央的露珠，天然去雕琢，娇艳欲滴。

萧明钰照旧如往日那般站在后头看着郑娥更衣妆扮，瞧着瞧着便喜欢得不得了，只觉得自家王妃生得好极了，当真是如书中所说的&ldo;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rdo;，每一处都生得极合他的心思，单单只是看着便觉得心口火热，又是妥帖又是欢喜。

他心头正热，便也不忍着了，伸手从后头搂住郑娥，下颚正好抵在她的肩窝处，鼻端还能嗅到如云的绿鬓间的幽香，那一缕淡淡的香气便仿若夏日湖面上随着白雾飘动的幽香，若隐若现，勾得人心动神移。他的声音不觉也压得低低的，听上去有些沙哑：&ldo;你穿红衣真好看，&lso;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rso;……有时候真不想让那些人看见……&rdo;

郑娥一贯面薄，听他这般盛赞，面上也不由有些发烫，小声嗔他道：&ldo;你就会胡说，我不理你了……&rdo;声音娇娇的，听上去微微有些甜。

萧明钰大郑娥五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郑娥都是将他当做兄长看待，一贯觉得他做事认真，也不似五皇子那般油嘴滑舌会哄人，是个很靠谱的人。只是成婚之后，她才发现萧明钰那张嘴不仅在接吻这般事情上无师自通，还很会甜言蜜语，简直能把人捧上天，言谈之间更是一副&ldo;谁都没有我家王妃美&rdo;的模样……要不是郑娥自己还略有几分理智，天天在府里头听他那些不要钱的甜言蜜语，说不得就要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了。

萧明钰笑着轻轻吻了吻她的嘴角，就像是温柔的亲吻着花叶上的细雪，动作轻柔至极。他的语声里带了些微的笑意：&ldo;才不是胡说呢，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真的……&rdo;

趁着萧明钰还没把话说完，郑娥连忙把他&ldo;不太老实&rdo;的手给扯了下去，开口道：&ldo;好了好了，再拖下去真的就没时间了。&rdo;

萧明钰也知道时间紧，只好恋恋不舍的垂头亲了亲郑娥的面颊，有些不甘的道：&ldo;等会儿回来，我替你更衣……&rdo;至于更衣之后要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郑娥恼羞成怒，踩了他一脚，扬声叫了人进来。

因有萧明钰这般插科打诨，难免耽搁了一下，等郑娥与萧明钰到的时候，众人果然都已经到了。

皇帝与贤妃坐在上首的位置，太子与太子妃则坐在左下首，比下头的诸王和诸王妃又高了半席。接下来便按照座次。至于二公主与小公主则是坐在另一边，此时正拿着吃食逗康乐郡主这个小侄女说话。

见着萧明钰与郑娥姗姗来迟，楚王不免打趣了一句：&ldo;四弟自成婚之后，倒是越发忙了，每回宴上都要迟上那么一回儿。今日竟是连父皇的家宴都差点晚了……&rdo;

萧明钰牵着自家王妃的手从殿外进来，闻言便理直气壮的应了一句：&ldo;二哥说的是，成婚之后确实是比以前忙了……&rdo;

郑娥一贯低调，今日被萧明钰硬拉着在众人跟前秀恩爱，当真是觉得有些羞了，宣纸一般轻薄的雪面上仿佛敷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显出微微的一点红色来，越发显得颜色娇嫩。她面上羞了，不免迁怒的掐一下萧明钰。

萧明钰皮糙肉厚，自是不怕这个的，怀着&ldo;打是亲骂是爱&rdo;这般的想法，面色不变的受了。

还是坐在上首的皇帝开口替他们解了围：&ldo;好了，他们才刚成婚不久，夫妻恩爱，这是好事……&rdo;说着，便又叫宫人去引他们二人入席，语声温温，顺嘴教训了一下萧明钰这个做儿子的，&ldo;五郎你也是，阿娥面薄，你莫要胡闹欺负她。&rdo;

萧明钰不禁显出几分委屈的神态来，嘴里：&ldo;哪有父皇这样的，倒跟儿臣岳父似的！&rdo;

皇帝被他那神态逗得一笑，笑过之后却又感叹道：&ldo;阿娥自小长在朕和皇后膝下，朕心里头倒是真拿她做女儿看待的。倒是没想到，如今真能听她叫一声&lso;父皇&rso;……&rdo;

郑娥闻言心中亦是十分的感动，想了想还是伸手亲自倒了一杯酒，小心翼翼的端着酒，起身去敬皇帝：&ldo;这杯酒，我敬父皇……&rdo;她顿了顿，眼眶微红，极是认真、一字一句的道，&ldo;父皇养育之恩，爱护之情，重若泰山，阿娥此生再不敢忘，万万难报其一。&rdo;

萧明钰见状也跟着端起酒，陪着一起敬了。

皇帝面上亦是显出几分动容来，端起跟前的酒杯喝了酒，掩饰一般的笑道：&ldo;常听阿娥脆生生的叫&lso;萧叔叔&rso;，这会儿被叫&lso;父皇&rso;，朕倒是有些不适应了。&rdo;

郑娥闻言不由抿了抿唇，露出一丝羞赧的笑意，灿若朝霞。

萧明钰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心，拉着她坐下，顺手替她递了一碟瓜果，压低声音劝了一句道：&ldo;你还没吃东西呢，这会儿喝酒，要是伤了脾胃怎么办？&rdo;

郑娥就着他的手吃了一瓣橘子，虽是有些酸，可尝着却仿佛甜得很，那一丝丝的甜好似能一直到心底。

皇帝就坐在上首，郑娥与萧明钰之间的小动作，他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心中颇有几分欣慰。见人都到齐了，他便和贤妃使了个眼色，让早已准备好的歌舞上来助兴。

既是开了歌舞，舞女裙裾飞扬如湖面上展开的荷叶，娉婷袅娜。婉转悠扬的丝竹声犹如镶在殿上的明珠盈盈的珠光，柔柔的荡开来，似乎能传出很远很远。下面的气氛便也缓和了许多，小公主大约是才刚从谢贵妃身边离开不久，比以前更粘皇帝，食不知味的吃了些后不知怎的又跑到皇帝边上，撒娇卖乖的要和皇帝一起吃。

到底是幼女，年纪小又一贯体弱多病，皇帝心里自是十分疼的，倒也纵着她，伸手将她抱在膝上，含笑哄着她吃了几块点心，抱着她一起看殿上的歌舞。

倒是一直站在太子身后的兰she下意识的环视了一圈左右，见气氛轻松，便轻轻的推了推太子，倒了一杯酒递过去。

太子回头与兰she对视了一眼，很快便又反应过来，将酒杯递与边上的康乐郡主，笑着道：&ldo;你替父王把这杯酒给你皇爷爷。&rdo;

康乐郡主之前已被太子教过，倒是懂事的很，这会儿也不怕，小心翼翼的端着酒杯便跑过去，笑着举杯敬皇帝：&ldo;皇爷爷，父王让我来给您敬酒。&rdo;她眨了眨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好似天边的月牙，格外惹人怜爱，&ldo;祝皇爷爷福寿安康……&rdo;

她说到一半又给忘了词，顿了好一会儿，这才接着道：&ldo;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rdo;她小孩家生得雪玉玲珑，学大人模样说话亦是十分的乖巧可爱。

皇帝看在眼里，心头亦是软了软，不由的伸手揉了揉康乐郡主的发顶，接了她递来的酒杯垂头抿了一口。他想太子到底也是做父亲的了，此回受了大罪，大概也知道轻重了。这般想着，皇帝前些日子对太子生的气不知不觉也散了许多，反倒是笑着与太子微微颔首：&ldo;你把孩子教的很好……&rdo;

太子见着皇帝的笑容不觉也舒了一口气，想着果然还是兰she想的法子好‐‐父皇一贯疼爱小辈，见着康乐这个孙女去敬酒，必会心软的。

恰在此时，正被皇帝抱在怀里的小公主却也伸出手，凑到皇帝身边，小小声的道：&ldo;父皇，我可不可以喝一点点？&rdo;她抱着皇帝的胳膊，撒娇道，&ldo;就一点点！&rdo;

皇帝想了想，便把手中的酒杯转了个头递给她，玩笑道：&ldo;只能喝一点，你身子不好，不好多喝酒。&rdo;

小公主乖乖的点了点头，低头抿了一口，只觉得热酒顺着咽喉下去，仿佛肚中也渐渐热起来了，仿佛有些晕晕的，她不禁想：原来这就是酒醉的味道？这般想着，她不觉仰起头，唇角微扬，似是要与皇帝说几句话。

然而，花瓣似的唇才刚张开，她甚至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有鲜血从喉中涌出来，一下子便洒在了皇帝的衣襟上，就像是雪地里绽开的梅花。

第87章

皇帝面色大变，下意识的伸手去掩住小公主的嘴，想要堵住那从她口中涌出的鲜血。

然而，鲜血却还是源源不的被吐出来，腥甜的血液几乎在那一瞬便濡湿了皇帝的手掌，从他的指fèng间渗出来，一滴又一滴。

皇帝十岁上便履战地，此生早已见惯了生死，手里不知沾了多少鲜血和人命，从来都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可怕的。然而，那都不是不一样的，那些都是旁人的血、旁人的痛，而此时濡湿他手掌的却是他幼女滚烫的鲜血‐‐这是他最小的女儿，生来体弱，刚出生时抱在怀里就如小猫一般娇小，也如小猫一般依偎、信赖他这个父皇，然而此时她却在自己的怀中的吐血。

皇帝心头剧烈的一颤，不由得扬声叫起来：&ldo;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叫尚药局那些人过来。&rdo;

这般盛宴，尚药局的两位老奉御，倒也来得及快，不一会儿便被黄顺引着过来了。

冯奉御见着小公主这模样，也顾不得什么，快步上来先探脉，神色一变，连忙环视了一圈，看到那案上还剩下小半的酒杯，伸手沾了沾放在鼻尖一嗅，然后又拿了银针去试。

牛毛一般纤细的银针顿时便显出乌黑的颜色来。

冯奉御心中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ldo;陛下，是乌骨散。此毒原是散功药，前朝时被人改了药方，成了毒药……&rdo;

大殿上的珠光细碎的洒落下来，皇帝鬓角那一缕微白显得格外明显，就连他的面庞也透白的可怕。他的语声听上去竟然还十分镇静：&ldo;那杯酒，朕也喝了……&rdo;

&ldo;因为那原本就不是立时发作、夺人性命的酒水，他是专门折磨人的毒药‐‐它先是会暗暗的埋在人体里，然后无声无息间散去人的武功，最后才从骨头和内脏里一点一点的发作，寸寸骨裂、耗尽血液，这才能够断气……&rdo;他说话间也不敢轻忽，动作飞快的在皇帝的身上扎了几针，语声又急又快，&ldo;陛下，您喝得不多，且又内力深厚，现在还能把毒逼出来！&rdo;

&ldo;那三娘呢？&rdo;皇帝一双黑眸犹如朔夜的寒星，冷彻透骨。

冯奉御手上不停的提皇帝扎针封穴，恭敬的垂下头，不敢与皇帝对视‐‐从他为小公主把脉起，他便知道小公主是没救了，所以他才会立刻着手去找毒药，然后替皇帝逼毒。然而，君上当面询问，他做臣子的却又不能不答，只好垂头应声道：&ldo;这毒药原就是针对身体强健的武人，公主殿下年纪小又体弱，便是只吃一点，恐怕也是经不住的，这才会立时当场发作。陛下，或者臣可以替小殿下施针，提早结束、结束……&rdo;他咬咬牙，还是把那句话说出来，&ldo;结束小殿下的痛苦。&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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