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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2页）

原焕生怕长流因为年纪小，加上出身天家不通俗务，不理解其中关键之处，遂开口解释道：&ldo;朝廷工程一切积弊皆由&lso;浮冒&rso;而来。各类虚报手段百出，而究其根本，无非就是夸大价格，谋取暴利。其中，最大、最花钱的工程就是治河。每年的治河费用约占国库存银的十分之一左右，甚至有逐年增加的趋势。治河费用一直上升，而河患又不能彻底治理，皆因一个&lso;贪&rso;字。河臣预算的经费中真正用于修防的仅在二成左右，其余的都去了哪里呢？&rdo;一顿，原焕直言不讳道：&ldo;便是家父当年真明钱粮用以治河，也只能将经费的七成用于河工修防，另外三成用来&lso;明津厅员&rso;，否则工程根本难以进行下去。&rdo;

官办工程中的浮冒经费，当然不会只进一个人的口袋，只有人人有份才不会东窗事发，因此参与分肥的人数之多，贪墨款项之大，实在触目惊心。只要是略具规模的官办工程，从启动到核销，都有一套复杂之极的程序，几乎在每一道环节上都需要银子润滑通关。

长流冷笑一声：&ldo;所谓&lso;掌天下造作之政令与其经费&rso;的工部衙门，就是头一个层层拔毛的大户。当朝宰辅柳青纶秉政，任河督者皆出其门，先纳贿，然后许之任。所以屠宪才在河道总督一职上一坐就是十三年。宰相手眼通天，其下各路小鬼却也要打点妥当。工程从立项、预算、划款，一直到报销，买路钱一道道程序付过去，统称&lso;部费&rso;。&lso;夫所谓可不可者，&lso;部费&rso;之到不到也。&rso;&lso;部费&rso;到了，万事皆可。反之则寸步难行。工部不下千人，每年的&lso;部费&rso;进账总数达百万。&lso;其渠数十人&rso;，特指尚、侍、郎中以上的长官，朋分最多，所以&lso;车马、宫室、衣服、妻妾之奉，埒于王侯。&rso;在他们这些巨贪之下，那些主事、局使、库使、笔帖式、经承等，也都按各自盘踞和&lso;奉献&rso;大小，分沾利益。怪不得原大人叹曰&lso;凡户、工二部纪银钱之书，皆胥吏舞弊之书也。&rso;&rdo;这句话亦道出了原敬业一举得罪户、工两部，遭到中央、地方联合构陷的根源所在。所谓&ldo;内外交结，隐语邮书，辇金暮夜，踪迹诡秘，莫能得其赃私都数。&rdo;这些朝廷大员的灰色收入，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一件中单，字字血泪。众人皆贪，清者尤犯众怒，寡不能容于世。

长流沉默片刻，忽然对原焕一揖到底。

原焕不想她如此动作，遂避开，道：&ldo;朝廷积弊乃是几辈子传下来的旧习，绝难一次拔除。殿下便是有心，糙民只怕殿下虽位尊，却无力撼动工、户两部数千乌合之众结成的巨贪。何况上头那顶最大的保护伞乃是殿下的亲外公柳丞相。&rdo;既然决心将血书交出去，原焕便已心无所惧，说话毫无顾忌。

长流点点头，道：&ldo;承俊所言不错。&rdo;想要根除这种体制上的陋习，就像救治一个病入膏肓之人，不能一上来就下虎狼之药，否则很可能干脆把人给治死了。只能先用药性温和的方子，稳住病情，再慢慢对症下药拔除病灶。何况现在她自己立身不稳。所谓戒急用忍，此事急不得，只能等待时机。唯今之计，还是要先将眼前的水患处理妥当，才能顺利入朝，叫老狐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ldo;承俊可会治水？&rdo;

原焕不想她忽然将话题转到实务上，但还是坦言道：&ldo;会。家父从前就在地方河务署任职。糙民自儿时起就上堤坝看家父治水，后来亦曾参与河堤修缮。家父所著《治水纲要》，糙民亦通读不下数遍。&rdo;

长流点点头：&ldo;大善！&rdo;一顿，她接着问道：&ldo;当年原大人前往湘西，承俊有否随同前往？&rdo;

&ldo;有。&rdo;

&ldo;如此说来，河道总督屠宪认识承俊？&rdo;

&ldo;大概吧。毕竟糙民当年已经十五岁，同现在样貌差别并不大。&rdo;这样算来，五年也就是弹指一挥。

长流沉思片刻后道：&ldo;屠宪若是认出你来，怕是有些不妥。&rdo;

江淮忍不住插言道：&ldo;是。一来殿下此去，屠宪必要先摸殿下的底，试探殿下的态度。咱们不如来个顺水推舟，等他先划出道道来，露出马脚。不过，倘若他先认出原兄，有所戒备反倒不美。二来，对原兄的人身安全也不利。&rdo;

长流看着原焕，问道：&ldo;少不得乔装改扮一番，承俊意下如何？&rdo;

原焕见长流心思细密，倒也愿意配合，闻言不禁蹙眉道：&ldo;只是方才谭颖怕是已经认出在下。如何是好？&rdo;

长流轻叹道：&ldo;本王瞧他神色之间倒像是感慨多于戒备，咱们看看能不能将他拉到咱们的阵营中来吧。&rdo;她转眼就换了称谓，言谈之中似已将原焕认作心腹，只以表字称呼。

江淮点头赞同道：&ldo;谭颖此人治水多年，说他清白无垢，定是无稽之谈。只是较之其他人坐享其成，他还愿意每年任劳任怨往河堤上跑一跑，在水中泡一泡，可见并未腐蚀到芯子里，或许还有药可救。&rdo;

&ldo;这船要坐上大半个月，本王姑且试上他一试。&rdo;

三人暂时定计完毕，原焕被长流叫来的人带去船舱安置。

待他出去，江淮不由担心道：&ldo;殿下，依卑职看，方才来送行的两部官员先就看低了殿下。说什么一定尽力配合，分明是敷衍。&rdo;

&ldo;那也是常理，毕竟人人都当本王是纸糊的。咱们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rdo;心道：但愿之前在京城布置的事都能不出差错。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看言情的不知道会不会受不了这篇文。猫也知道自己花那么多功夫在写这些实务上大概吃力不讨好。虽然这文不是严谨的正剧权谋，但我总觉得一个人要当上皇帝，不能整天不务正业谈恋爱，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何况女主重生之前已经受够教训了。猫写不来大格局，但我想一个心怀江山之人大抵不会纠结儿女私情。这文是有感情戏的，后半部多些，但估计也不是主旋律。我发誓此文的标签是&ldo;传奇&rdo;，&ldo;言情&rdo;两个字绝不是猫猫自己改的。

参考文献：洪振快：《清官为何会被&ldo;逆淘汰&rdo;》

&ldo;河工乃极险之处，看守亦难，今具呈愿往河工效力之人甚多，伊等若无所利，何故踊跃前往？&rdo;‐‐康熙曾向总河赵世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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