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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第1页）

他回想起那个阴沉笼天的蹙迫之日，这孩子一身鲜血的跪在自己面前，将那枚大印亲手交过来的时候，微微抿泪。

他记得当时，江淮也是像现在这样，毛遂自荐。

江淮背脊挺直，见皇帝无声，复又俯下身子，铿锵有力的说道：&ldo;皇上，微臣愿意前往。&rdo;

皇帝的眼底聚出一抹细红，他拨了一下手旁笔架上的几只狼毫，问道：&ldo;那是个虎狼齐聚之地，岐疆人个个都是魔鬼，你为什么要去？&rdo;

江淮没有抬头，仍是坚定不移的态度：&ldo;回皇上，微臣的父亲临终前，曾叫微臣焚膏继晷以报大汤，如今大汤百姓正在遭受着岐疆恶徒的欺骗和折磨，身为汤臣和孝子，正是要在此刻站出来。&rdo;

说着，她缓缓的直起身子，目光凛然：&ldo;还有，皇上对微臣有赏识之恩，皇上担忧的事，即是微臣日夜不能寐的大事，为了宽慰皇上之心，微臣愿意前往。&rdo;

她说完这一席话，须臾半个时辰，直到那香炉里的白烟袅袅流失殆尽，都未有另一人的声音响起。

那个用血肉之躯都捂不热的龙椅上，皇帝眼中的红意逐渐漫出眼眶，化为薄泪打湿睫毛，他并非被江淮的话给感动了，而是想起了七年前他二人初见的那一幕。

同样，也是在这个麒麟殿。

彼时江淮只有十二岁，一身傲骨，言谈话语间皆是桀骜不驯的意气，而自己最欣赏的，就是她胸中的那一抹可凌驾于天地之上，俯瞰万物的无畏魄力。

可经过这朝中七年的打磨，江淮身上的棱角已在时间中逐渐平滑，变得精诡难缠，从一条灵游的锦鲤，变成了草地栖息的冷血毒蛇，而他二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出现隔阂，远走越远。

但是今日，他才恍然明了，原来江淮一直没变，即便她身披着一层看似老练的皮囊，但她那颗心仍是放肆自由的，变的，其实是自己。

是朕。

这七年她做了什么？

上顾庙堂，下顾江湖，虽脾性不羁，擅顶撞张扬，但衷心始终不变。

而自己呢？

一次又一次的想要置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于死地，就是因为心头的那一抹永不能消的愧疚。

想来，她变成现在这个老谋深算的样子，从全无戒备的肆意到处处防备，处处谋划，无非是想从自己的掌心搏出一条生路罢了，到底，是自己的态度改变了她。

&ldo;君幸。&rdo;

时隔好久，皇帝终于再次沉声开口：&ldo;你直说，想要什么？&rdo;

江淮直视着他，眼底同样蹦红，却一直将嘴唇抿成一条线。

皇帝看着她，又去握着茶杯，道：&ldo;朕问你，若是朕让你去，作为犒赏，你想要什么？&rdo;

江淮听这话，想都没想就说道：&ldo;想要微臣这条命。&rdo;

&lso;咔嚓――&rso;

茶杯碎裂，瓷片一下割裂了皇帝的手掌，茶水和鲜血混成一滩狰狞的红色液体，流满皇案，化为一线垂在地上。

&ldo;还有呢？&rdo;他再次问道。

江淮略微垂眸，声音蓦地变得低微：&ldo;但求皇上一事，若微臣真的能将长生教移平，只奢望皇上能放心放手，给长信旧臣一条活路。&rdo;

皇帝听这话，略微扶额，顺势不着痕迹的抹去眼角的泪，道：&ldo;你是在和朕谈条件吗？&rdo;

江淮抬眸，一直明亮如月的眸子突然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诡光，见皇帝真的按套走了，遂又垂眸，点了点头道：&ldo;请皇上恕微臣如此斗胆，事已至此，微臣已无其余选择。&rdo;

左闯，是刀山。

右闯，是火海。

除去面前这一条荆棘之路，她已无处立足，只要闯过去，就能活！

只有活着，才有胜的机会！

皇帝沉吟片刻，下了莫大的决心，深了口气道：&ldo;好，朕答应你，若你真的能生擒长生教的首领，粉碎余党，朕答应不会再动手了。&rdo;

江淮耳朵一动，再次抬起僵冷的身子，她知道皇帝话里指的是什么，两秒后，平静一笑，道：&ldo;微臣绝不会辜负皇上厚望。&rdo;

&ldo;对了。&rdo;皇帝也露出一个极轻的笑容，道，&ldo;叫老四陪你一起去。&rdo;

江淮摇头，道：&ldo;微臣说了，只身前去。&rdo;

皇帝站起身，俯视着还跪在殿中的她，想了会儿，道：&ldo;去吧，朕等你回来。&rdo;

江淮嘴角微扬，目光明亮：&ldo;是。&rdo;

第162章易容

侯府，留心居。

从大燕赶来的贺荣从窗边缓缓转过身来，望着屋内安静坐着的江淮，问道：&ldo;盲儿，这主意是谁给你出的？&rdo;

江淮手上笔耕不辍，道：&ldo;师父说的什么主意？&rdo;

贺荣很喜欢和她兜圈子，遂道：&ldo;去骗取皇帝信任的事。&rdo;

江淮目光幽深难测，轻笑一声道：&ldo;是母亲和……和王妃。&rdo;

贺荣眼中一过精光，想起那个常伴青灯古佛，虽不谙世事，但却喜欢在角落里笑看旁人拼死争斗的女人，冷屑道：&ldo;这倒是个好主意。&rdo;

说着一停，过了会儿，抱胸继续道：&ldo;皇帝不好骗，但好歹入仕的这些年，你没有露出丝毫的马脚来。&rdo;

江淮点点头：&ldo;正是因为我明面上什么事都没做过，只有功没有过，才能叫他心生愧疚，从而答应我的请求。&rdo;说着，放下毛笔，&ldo;眼下大哥刚刚和亲，我必须这么做，否则他的顾忌只会越来越深。&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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