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请客,舜华特意留了一条十多斤重的青鱼,用绳子拴着养在宅子后面的河里。
王衍爵的回贴里说了两件事,一是要来看鱼,十多斤的长江鱼,他还没见过,二是,汪年要来。
所以,除了吃鱼,还要准备一些其它菜,雷五自告奋勇地带着于兴出去采买。
辰时刚过,王衍爵兴冲冲地来了,一来就嚷着要看大鱼。
身为江南人,他天天吃鱼,但他没见过长江里的大鱼,所以特别提醒舜华,他要来看鱼。
他身后,一身文士打扮的汪年挤上前来,端端正正地行了个拱手礼:“袁小姐,凭啥只给元礼下贴子?
我就没有?幸好我在元礼家,否则就吃不到袁小姐做的美食了。”
舜华行了个福礼,不客气地道:“舜华不知往哪里下帖子,汪公子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王衍爵道:“不必跟他客气,他是国子监有名的泼猴,待会就要露出尾巴来了。”
汪年苦笑:“元礼,好歹给本公子留点面子,别把主人家吓到了,再把本公子赶出去!”
舜华好笑,王衍爵此生有汪年这样的朋友,真让人羡慕。
进了后院,汪年见到安东尼奥,十分惊异:“如何养个鬼佬?”
他上次来去匆匆,没见着人。
安东尼奥早不是刚来时候的落魄样子,见客人好奇地打量他,便大方地冲他们行了一个拱手礼:“里嚎!”
“咦,”汪年眼睛瞪得溜圆,“他还会拱手礼?还会说我朝的话?这家伙是哪儿来的?”
舜华便讲了捡到安东尼奥的经过,最后说:“这人会三国佛朗机语言,可为我等师。”
这时代的人,以为西方就一个佛朗西国,所以叫西方人都是佛朗机人。
汪年也顾不上看大鱼了,安东尼奥这个西方人,更让他感到新奇。
听他会说“你好”,以为他能说本朝的官话,便凑上去发出好奇三连问:“你是谁?你哪里来的?你不想家?”
安东尼奥瞪着一双无辜的蓝眼睛,他听不懂,只好转过头看向他的主人。
舜华只好用英语,缓慢地翻译给他听。
安东尼奥其实不太懂英文,他只好耸耸肩,说一句“葡萄牙”。
汪年比刚才更惊奇,他望着舜华道:“你居然懂佛朗机话?”
舜华谦虚地撒谎道:“跟我阿爹学的。”
汪年心里想:你阿爹真是一位博学之人,可惜早逝,此生再无缘结识了,可惜!
王衍爵不愿在此时,提起人家过世的阿爹,便转了话题:“不是说要看长江里的大鱼吗?再晚就赶不上吃午饭了。”
舜华便陪着二人,往宅子后的私家码头去看鱼。
那鱼被雷和尚用根绳子穿过下颌,拴起来养在河里。
今天提起来,还活蹦乱跳的,雷七娘和立春两个小姑娘根本按不住。
安东尼奥热情地上前帮手,他一手扣住鱼鳃,一手托着鱼尾,轻松地把大鱼举了起来。
刚举到胸前,那大鱼一个摆尾就挣脱他的魔爪,往河里跌去,溅起的水花扑了众人一身。
多亏拴鱼的绳子还在岸边的木桩上,否则众人就要空欢喜一场了。
“啊耶!”汪年惊呼出声,“这大鱼竟如此生猛!”
安东尼奥差点闯祸,也不敢再耍酷,拉着绳子,把大鱼在河里溜来溜去,给两位尊贵的朋友观看。
王衍爵只站在岸边观看,汪年却捞起长衫的下摆,接过绳子,学着安东尼奥的样子,溜了几个来回才过瘾。
长江有鱼,鱼之大,一祸炖不下,舜华便独创了酸菜鱼火锅,请谢掌柜来陪客。
餐桌上,汪年重新提起刚才的话题:“袁小姐兰心蕙质,居然会佛郎机话,几时也教汪某几句?”
王衍爵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可真不见外!
果然是只泼猴,舜华在心里好笑,那么端方的王公子,竟然有汪年这样活泼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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