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淙扶着门槛站起来,跌着踏进了山门,寒冷和痛意充满了他的身体,令他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
老僧领着他穿过了一条幽暗的长廊,木质的地板在脚下吱呀作响,四周都弥漫着淡淡的香火味,很快,他停在了一座小院面前,抬手指了指那门扉,缓步退开了些许。
沈淙立刻冲上去,跪在门前,边拍门边道:“长君殿下!梁安生变,还望您能回宫主事!”
“长君殿下!”
一连好几声,门内才传来了些许动静,支撑着沈淙身体的木门被猛地拉开,他一下失了倚仗,跪倒在来人身前。
他顾不上自己的狼狈,仰头望向那人,几乎是哀求地说道:“陛下失踪了——”
这几个字刚从口中说出来,他就感觉自己心底有什么地方悄然崩溃了,可表面上却不得不强撑着,继续说明道:“阙敕旧臣在庆云邑生乱,太子把持朝堂,软禁了武贵君和方丞相,私调沣州和岱州的守军入了梁安城,她这是要趁乱谋反——”
他的眼神冷得吓人,道:“还望殿下回宫主事。”
虞归璞当年为帝君时素有贤名,一定能定下那些老臣的心,一些摇摆不定的阵营也会倒戈,只要拖到谢定夷回来——不管她怎么样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这之前,他绝不能让谢持被推上帝位。
可他说了这多,虞归璞只是垂眼看了他两息,平静道:“我见过你。”
他无法忍受他的平静,急促地喊了一声:“长君殿下——”
“放心吧,谢定夷没那么容易死,”虞归璞道:“我离宫前就说过我不会回去的,你找错人了。”
沈淙不敢相信他居然会拒绝,眼见他要关门,眼疾手快地将手掌插入了那门缝之间,一瞬间,彻骨的痛楚从指骨传至了心尖,虞归璞一惊,复又打开了房门,沈淙立刻拿那只受伤的手颤抖地抓住了他的衣角,道:“臣不知道当年生了什么,但是平乐是您女儿啊。”
听到平乐两个字,虞归璞望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复杂,道:“你就这么想帮她?”
“为什么你能这么平静呢?”沈淙没回答这个问题,仰面和他对视,语气像是质问,又像是替谢定夷委屈,道:“她为了中梁耗尽心血,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一国帝姬,十四征战,在边关食风饮露,千磨万击,才有如今梁安的安泰,才让这个国家不再被别国随意欺凌,她本该成就盛世,名垂千古,为无数后人称颂敬仰,可为什么在现在,在当下,她要经历这么多的欺骗和背叛?
听到这句诘问,虞归璞脸色一僵,正要说什么,一年轻僧人突然疾步走到了院前,对着那老僧和二人道:“山下来了一队官兵,声称要搜人。”
闻言,沈淙迅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又看向依旧没什么动作的虞归璞,努力撑着膝盖站起身,不再低头,而是冷然道:“既然殿下不愿,臣也不能强求。”
他转身望向那两个僧人,冷静地询问道:“寺中是否还有其它下山的路?我不会连累任何人。”
那老僧没立时回答,看看虞归璞,又看看他,等了两息见无人出言,这才轻轻叹了口气,道:“随我来吧。”
见沈淙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塔林深处,虞归璞闭了闭眼,回屋穿好外袍,问那小僧道:“那群走狗在哪?”
那僧人道:“应该已经到山门口了。”
他冷笑一声,迈开步子走出去,道:“一群目无君纪的反贼,谢定夷还没死呢,就上赶着要夺位了,恶心的嘴脸藏都藏不住。”
门外火光闪烁,伴有兵戈甲胄相击之声,山门内则聚集了不少被吵起来的僧人,乱哄哄的不成样子。
刚走到门前,虞归璞就听见门外有人在喊话,说有反贼混入皇陵寺,让他们打开寺门搜查,他站到门口一把拉开山门,孤身一人对着刀枪剑戟,气势如虹,盯着那个为之人,沉声问:“你说谁是反贼?”
第63章
后山的路没有铺就石阶,只有一条泥泞小路,极为陡峭,沈淙几乎是半摔半落地爬下了山,双脚踏上山道后,他左顾右盼地寻找时弄雨的踪迹,压低声音唤了两遍他的名字。
不多时,远处的坡道似乎传来了回应,他连忙迈步朝那处跑去,贴着一颗粗壮的树干往前探了探头。
道口并无弄雨的身影,只有被系在一旁树上的步月在
兀自点蹄。
弄雨将马系住藏好,应当不是仓皇所留,定然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必须离开,沈淙来不及多想,忙跑过去将步月解开,忍住指间骨的剧痛握住马鞍,撑住自己的身体,用力翻到马背上。
疾驰的马蹄在泥泞山道上激起大片水渍,一侧的枝桠数次抽过他的臂膀,夜色沉沉,只有云后微弱的月光勉强照亮了前路。
谢定夷不在的这段时日他虽然也常练骑术,但都是在院中的平地上,如今山道崎岖,他又必须迅离开此地,一时间颠簸异常,好几次险些摔下马背,本就受伤的两只手被缰绳磨出了鲜血,从紧握的指缝间缓缓沥出。
如今他身无长物,肯定没办法一人一骑回到晋州,谢持如果想要抓他,一定会拦住各城的关卡,说不定还会盯着沈氏名下的铺子,不论他是直接进入江州地界还是返回梁安,都无异于自投罗网。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藏起来,等到赵麟他们来找他。
想到这里,沈淙用力紧勒路缰绳,马身顺着他的动作猛地一折,差点就掀翻了他,他只能死死稳住,脚跟在马腹旁狠狠一磕,强行转向,驶入一旁幽黑的树林中。
穿过这片树林,就是崤山东口,那里有几个相连的村寨,三面林遮,一面临溪,原本是一个简易的集市,给来崤山参加燎祭的百姓或是入京的行人停留驻足的,渐渐的便有人在此安家,形成了一个不小的村庄,归属于京畿的管辖范围。
又骑马跑了半刻钟后,远处终于显出了房屋的轮廓,乌黑的天泛出深邃的蓝,逐渐演变成青白。
天马上要亮了。
沈淙勒紧缰绳,让步月慢慢停了下来,翻身下马,从村庄一侧的小路走了进去。
天还没有彻底亮起,但空气中隐约起了一层湿雾,携着秋风吹来,冷得刺骨,沈淙牵着马沿村边绕行,目光在屋舍之间不断逡巡。
必须找一户既不显眼又有足够掩藏之处的人家。
约莫走了十来户,他终于慢慢停下了脚步,贴着村道边的矮墙上望向不远处一个不大的屋舍,那房屋侧边靠着一处破落的旧牛棚,棚顶虽塌了半边,但墙角仍有遮蔽之地,足以藏马;院内堆着干柴和旧农具,应该是个农户,门上则贴着褪色的旧春联,屋檐滴水,窗纸泛黄,丝毫不惹眼。
接连的奔袭中突然停下,身侧的步月似乎有些焦躁,抬起前提打了个响鼻,沈淙拍了拍马颈,低声安抚道:“乖,再忍一会儿。”
他摸了摸腰侧的匕,确定它还安在,这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农户一般起身都早,沈淙不过敲了两声门,屋内就传来了脚步声,没一会儿,那木门吱呀一响,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透出一道细亮昏黄的灯光。
开门的是个看着三十来岁的男人,穿着一身褐色旧布衣,身形高大,肤色黝黑,眼窝略深,嘴角微垂,看起来格外憨厚老实,见是一个生人,他先是谨慎地上下扫了他一眼,待看到他身后高大的白马,眼神里又多了几分警惕。
沈淙略拱了拱手,率先道:“在下姓谢,自江州来,是去梁安送货的,不料途中遇上山匪,一路逃命才到这村里,”说着,他又侧了侧身,让男人看到他脏污的衣袍和脖颈上的血痕,道:“实在走投无路,才敢敲门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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