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站在桌后俯身看舆图的谢定夷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焦躁,而是平静道:“够用了,朕只要八百精锐。”
高观澜拱手恭敬道:“陛下放心,淮平驻军中八百精锐尚有余足,只是臣斗胆一问,若届时两军交锋,后备不足该当如何?”
他问得严肃,心中正等着陛下以少胜多的或是人定胜天的战术筹谋,谁料谢定夷听罢,云淡风轻地摆摆手,说:“无事,朕来的第一日就已经从澄、巽二州调人了,五万大军不日便达。”澄州和巽州与淮平接壤,也处于北地,驻军常年驻扎,应当比南境的兵卒更适应苦寒的气候。
闻言,高观澜心下一惊,暗想道:这几日陛下没有召他们议事,本以为是想要和谈或是正想对策,却没想到她刚到达淮平的第一日就已经向澄、巽二州了调令……那这仗是非打不可了?还有这几日陆续送来的棉衣布甲,看样子陛下早就想到了天气这一层,适时调配各方各军,一点都不带耽搁的。
思及此,他心中顿时对这位原本看来又高又远的承平帝生出了几分畏惧,腰弯得更低了,道:“陛下思虑周全,臣等弗如。”
谢定夷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抬步走到帐外看了一眼天色,道:“雪停了。”
大雪初停,积雪正化,是这几日中最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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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谢定夷的安排,此次突袭最重要的就是度,纫秋现的那个小土坡分割了步卒和铁骑,而骑兵的集结需要时间,这时候的营帐稀疏反而成了一个弱点。
西羌的铁骑之所以强悍,除了那些兵卒本身的实力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堆刀枪不入的具铠,只要能焚毁马厩和这些具装马铠,重骑的势力就一定会被大大削弱,而他们现在唯一能仰仗的就是轻骑的度,等到缺口一开,绝不恋战,也不要冲击步卒营帐,而是直扑西侧的铁骑营区,将火把投入马厩,使得战马受惊。
这个计划成功的关键就是一定要在敌方将领反应过来调动铁骑之前回援……那八百人或许还能再分两半。
……
此次派出去的人马由高观澜和贺穗统领,知晓情况的宁荷和纫秋为其副手,临近子时,归余城的城门悄然开启,没有号角,没有战鼓,只有一片令人心惊的死寂。
谢定夷的排兵布阵向来清晰,先由贺穗、宁荷二人另三百精挑细选的兵卒为先锋,这批人全都身穿白色罩袍,背负大斧、钩拒和浸满猛火油的皮囊,再由纫秋领二百弓弩手埋伏在附近的山林中,最后三百人由高观澜统领,一人两骑,身穿黑甲,站在后方以少伪多,震慑西羌。
最先出的自然是贺穗,浸透了油脂的厚厚毛毡包裹
着马蹄和靴底,让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行走在雪地上,所有人的口鼻都蒙着厚布,只露出一双双如寒剑星芒般的双眼。
天地间一片混沌的擦白,将西羌营寨的木栅、营帐,甚至望楼的轮廓都模糊地包裹起来,如同巨大的白色坟茔,刺骨的严寒冻结声响,连战马的嘶鸣都显得沉闷而压抑。
“按计划行事。”贺穗的声音低沉如冰,穿着玄甲的背影宽阔而高大,静静地伫立在队伍最前列,她的眼神正不错眼地落向前方,那里有一片缓慢潜行的暗影,由昭武校尉何甫江率领的五百兵卒正悄然逼近西羌营寨的东门外。
“呜——嗡——”凄厉的号角声骤然撕裂雪夜的死寂,紧接着就是震天的喊杀声,数百支火把同时点燃,在茫茫雪原上爆开一团刺目的光晕,何甫江一马当先,率部猛冲东门,将携带的硫磺烟球和浸了火油的草捆奋力投向栅栏和望楼。
“轰!”某一处的火势伴随着刺鼻的浓烟轰然而起,硫磺燃烧时所产生的毒烟在寒风中弥散,辛辣而刺目,望楼上的兵卒顿时剧烈咳嗽,涕泪横流,视野一片模糊,浸了火油的草捆猛烈燃烧,迅引燃了覆盖着积雪的木栅栏,通红的火焰舔舐着潮湿的木头,出噼啪爆响,滚滚浓烟不断地飘向天际。
“有敌袭——”
随着一声巨大的钟响和杂乱的喊叫,沉睡的军营瞬间惊醒了过来,凌乱的脚步声、兵卒的嘶吼声、甲胄的碰撞时,战马受惊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像是一股混乱的洪流,疯狂地涌向东边。
中军大帐灯火通明,人影晃动,鲜艳的战旗在风雪中挥舞。
贺穗站在一处雪丘之后,冰冷的目光紧盯着营寨西侧,那望楼上烛火摇曳,一个人影趴在墙边,不断地朝下方嘶吼,手还指着东侧的方向,原本例行公事的巡逻队也迅集结,不断地向东面增援。
和东边的混乱比起来,马厩附近显得那么空旷而……松懈。
第48章
“走!”
随着贺穗一声令下,身侧的副将立刻举起了战旗用力挥舞,穿着白袍的三百人马如同雪地中骤然暴起的幽灵,以惊人的度掠过厚厚的积雪,悄无声息地朝营寨西门围合而去。
脚下的毛毡顺利消解了所有的踏雪之声,使这难行的深雪反成了他们的掩护,白色的暗影在雪上潜行,如同波涛中猎食的鲨群。
“快!清障!”
堪堪行至西门前,数十名携着战斧的兵卒就立刻上前,狠狠劈向栅栏外的鹿角,斧刃砍在冻硬的木头上,出沉闷的“梆梆”声,一瞬间木屑与积雪齐飞,另有一队人则用钩拒奋力拉扯着缠绕的蒺藜网,与其配合将防线扯开缺口。
“有人偷袭——”栅栏内侧一处被积雪掩埋的草垛下猛地蹿起一个身影,是潜伏的暗哨终于现了这近在咫尺的致命威胁,然而还未等他大吼出声,一直弩箭就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钉入了他的咽喉,暗哨的惊呼被截断在喉间,涌出的鲜血在雪地上洇开刺目的红色。
宁荷缓缓放下弓弩,脸上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眸显得无比冷静而锐利。
雪夜不比寻常夜晚那般伸手不见五指,越洇越大的血迹还是引起了望楼上兵卒的注意,他惊恐地向下看,正好看见雪地上迅扩大的缺口和蜂拥而入的白影,正要敲钟警示,不知何处来的数支箭簇猛地扎向了望楼的方向,其中一箭狠狠地钉入了他的身体。
是纫秋。
宁荷望了一眼山林的方向,令一旁的副将举起战旗示意。
“砰——”已成尸体的兵卒如同破麻袋一样从高处栽落,砸在雪地上,出沉闷的声响。
“冲进去!”贺穗拔出腰侧的环刀,一马当先地跃入营寨,冰冷的空气中夹杂着马粪、皮革和一丝硫磺的余味,所有人都目不斜视,径直扑向西侧的马厩,那前方的空地上堆着一座座覆盖着油布的小山,显然就是他们要烧的具装马铠。
“点火!放箭!”贺穗看准时机,当机立断地号施令,浸满火油的皮囊顷刻间冒起了大火,一支支绑了油棉的箭簇从中掠过,燃成火箭,搭上弓弩。
霎时间,弓弦震响,弩臂嗡鸣,无数拖着炙热尾烟的箭矢如同流星火雨一般划破雪夜的黑暗,狠狠扎向马厩的草料棚顶贺覆盖着油布的具装堆。
“轰——”
猛火油遇火即燃,干燥的草料和扔出的皮囊瞬间化作冲天的烈焰,将周围的雪地照成一片妖异的金红,刺鼻的焦糊味和油脂燃烧的浓烟迎面扑来,很快就引起了战马的嘶鸣。
然而下一息,贺穗就现了不对劲,盖因那战马的嘶鸣并非全从马厩传来,似乎更多的是在左右营帐内。
她心下惊疑,策马奔至一处具铠堆旁,伸出长枪将那已经烧出几个大洞的油布撩开,竟现那布下并非是他们所料想的具铠,而只是几具堆在雪坡上的战甲!
果然有诈!
贺穗收回长枪,和一旁的宁荷对视了一眼,下一息,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做出惊慌状,回身大喊道:“有埋伏!撤退!”
这一喊就像一声惊雷,瞬间激起了周围营帐的动静,埋伏许久的西羌兵卒全副武装地从营帐中冲出,如同山岳一般朝他们压来,中梁的人马在宁、贺二人的带领下从分散状围合至一处,迅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阵。
手持长戟贺钩拒的兵卒站在最外围,使用钩拒的横枝钩绊马腿,长戟则奋力刺向马眼和其上的兵卒,被围在中间的弩手也不顾一切地朝着四面八方的敌人倾斜箭雨,朝着营寨西门且战且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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