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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他走到后头去好些时，叫出一个老婆子来，道：&ot;王奶奶，你陪这里娘子坐坐，我到他家去报一声就来。&ot;滴珠叫他转来，说明了地方及父母名姓，叮嘱道：&ot;千万早些叫他们来，我自有重谢。&ot;汪锡去了，那老奶奶去掇盒脸水，拿些梳头家火出来，叫滴珠梳洗。立在旁边呆看，插一问道：&ot;娘子何家宅眷？因何到此？&ot;滴珠把上项事，是长是短，说了一遍。那婆子就故意跌跌脚道：&ot;这样老杀才不识人！有这样好标致娘子做了媳妇，折杀了你，不羞？还舍得出毒口骂他，也是个没人气的！如何与他一日相处？&ot;滴珠说着心事，眼中滴泪。婆子便问道：&ot;今欲何往？&ot;滴珠道：&ot;今要到家里告诉爹娘一番，就在家里权避几时，待丈夫回家再处。&ot;婆子就道：&ot;官人几时回家？&ot;滴珠又垂泪道：&ot;做亲两月，就骂着逼出去了，知他几时回来？没个定期。&ot;婆子道：&ot;好没天理！花枝般一个娘子，叫地独守，又要骂他。娘子，你莫怪我说。你而今就回去得几时，少不得要到公婆家去的。你难道躲得在娘家一世不成？这腌臜烦恼是日长岁久的，如何是了？&ot;滴珠道：&ot;命该如此，也没奈何了。&ot;婆子道：&ot;依老身愚见，只教娘子快活享福，终身受用。&ot;滴珠道：&ot;有何高见？&ot;婆子道：&ot;老身往来的是富家大户公子王孙，有的是斯文俊俏少年子弟。娘子，你不消问得的，只是看得中意的，拣上一个。等我对他说成了，他把你象珍宝一般看待，十分爱惜。吃自在食，着自在衣，纤手不动呼奴使婢，也不枉了这一个花枝模样。强如守空房、做粗作、淘闲气万万倍了。&ot;那滴珠是受苦不过的人，况且小小年纪，妇人水性，又想了夫家许多不好处，听了这一片活，心里动了，便道：&ot;使不得，有人知道了，怎好？&ot;婆子道：&ot;这个所在，外人不敢上门，神不知，鬼不觉，是个极密的所在。你住两日起来，天上也不要去了。&ot;滴珠道：&ot;适间已叫那撑筏的，报家里去了。&ot;婆子庄&ot;那是我的干儿，恁地不晓事，去报这个冷信。&ot;正说之间，只见一个人在外走进来，一手揪住王婆道：&ot;好！好！青天白日，要哄人养汉，我出首去。&ot;滴珠吃了一惊，仔细看来，却就是撑筏的那一个汪锡。滴珠见了道：&ot;曾到我家去报不曾？&ot;汪锡道：&ot;报你家的鸟！我听得多时了也。王奶奶的言语是娘子下半世的受用，万全之策，凭娘子斟酌。&ot;滴珠叹口气道：&ot;我落难之人，走入圈套，没奈何了。只不要误了我的事。&ot;婆子道：&ot;方才说过的，凭娘子自拣，两相情愿，如何误得你？&ot;滴珠一时没主意，听了哄语，又且房室精致，床帐齐整，恰便似：&ot;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ot;放心的悄悄住下。那婆子与汪锡两个殷殷勤勤，代替伏侍，要茶就茶，要水就水，惟恐一些不到处。那滴珠一发喜欢忘怀了。

过得一日，汪锡走出去，撞见本县商山地方一个大财主，叫得吴大郎。那大郎有百万家私，极是个好风月的人。因为平日肯养闲汉，认得汪锡，便问道：&ot;这几时有甚好乐地么？&ot;汪锡道：&ot;好教朝奉得知，我家有个表侄女新寡，且是生得娇媚，尚未有个配头，这却是朝奉店里货，只是价钱重哩。&ot;大郎道：&ot;可肯等我一看否？&ot;汪锡道：&ot;不难，只是好人家害羞，待我先到家与他堂中说话，你劈面撞进来，看个停当便是。&ot;吴大郎会意了。汪锡先回来，见滴珠坐在房中，默默呆想。汪锡便道：&ot;小娘子便到堂中走走，如何闷坐在房里？&ot;王婆子在后面听得了，也走出来道：&ot;正是。娘子外头来坐。&ot;滴珠依言，走在外边来。汪锡就把房门带上了，滴珠坐了道：&ot;奶奶，还不如等我归去休。&ot;奶奶道：&ot;娘子不要性急，我们只是爱惜娘子人材，不割舍得你吃苦，所以劝你。你再耐烦些，包你有好缘分到也。正说之间，只见外面闻进一个人来。你道他怎生打扮？但见：

头戴一顶前一片后一片的竹简中儿，旁缝一对左一块右一块的蜜蜡金儿，身上穿一件细领大袖青绒道袍儿，脚下着一双低跟浅面红绫僧鞋儿。若非宋玉墙边过，定是潘安车上来。

一直走进堂中道：&ot;小汪在家么？&ot;滴珠慌了，急掣身起，已打了个照面，急奔房门边来，不想那门先前出来时已被汪锡暗拴了，急没躲处。那王婆笑庄&ot;是吴朝奉，便不先开个声！&ot;对滴珠道：&ot;是我家老主顾，不妨。&ot;又对吴大郎道：&ot;可相见这位娘子。&ot;吴大郎深深唱个喏下去，滴珠只得回了礼。偷眼看时，恰是个俊俏可喜的少年郎君，心里早看上了几分了。吴大郎上下一看，只见不施脂粉，淡雅梳壮，自然内家气象，与那胭花队里的迥别。他是个在行的，知轻识重，如何不晓得？也自酥了半边，道：&ot;娘子请坐。&ot;滴珠终究是好人家出来的，有些羞耻，只叫王奶奶道：&ot;我们进去则个。&ot;奶奶道：&ot;慌做甚么？&ot;就同滴珠一面进去了。

出来为对吴大郎道：&ot;朝奉看得中意否？&ot;吴大郎道：&ot;奶奶作成作成，不敢有忘。&ot;王婆道：&ot;朝奉有的是银子，兑出千把来，娶了回去就是。&ot;大郎道：&ot;又不是行院人家，如何要得许多？&ot;奶奶道：&ot;不多。你看了这个标致模样，今与你做个小娘子，难道消不得千金？&ot;大郎道：&ot;果要千金，也不打紧。只是我大孺人狠，专会作贱人，我虽不怕他，怕难为这小娘子，有些不便，取回去不得。&ot;婆子道：&ot;这个何难？另租一所房子住了，两头做大可不是好？前日江家有一所花园空着，要典与人，老身替你问问看，如何？&ot;大郎道：&ot;好便好，只是另住了，要家人使唤，丫鬟伏侍，另起烟鬓，这还小事。少不得瞒不过家里了，终日厮闹，赶来要同住，却了不得。&ot;婆子道：&ot;老身更有个见识，朝奉拿出聘礼娶下了，就在此间成了亲。每月出几两盘缠，替你养着，自有老身伏侍陪伴。朝奉在家，推个别事出外，时时到此来住，密不通风，有何不好？&ot;大郎笑道：&ot;这个却妙，这个却妙！&ot;议定了财礼银八百两，衣服首饰办了送来，自不必说，也合着千金。每月盘缠连房钱银十两，逐月支付。大郎都应允，慌忙去拿银子了。

王婆转进房里来，对滴珠道：&ot;适才这个官人，生得如何？&ot;元来滴珠先前虽然怕羞，走了进去，心中却还舍不得，躲在黑影里张来张去，看得分明。吴大郎与王婆一头说话，一眼觑着门里，有时露出半面，若非是有人在面前，又非是一面不曾识，两下里就做起光来了。滴珠见王婆问他，他就随口问庄&ot;这是那一家？&ot;王婆道：&ot;是徽州府有名的商山吴家，他又是吴家第一个财主&039;吴百万&039;吴大朝奉。他看见你，好不喜欢哩！他要娶你回去，有些不便处。他就要娶你在此间住下，你心下如何？&ot;滴珠一了喜欢这个干净房卧，又看上了吴大郎人物。听见说就在此间住，就象是他家里一般的，心下到有十分中意了。道：&ot;既到这里，但凭妈妈，只要方便些，不露风声便好。&ot;婆子庄&ot;如何得露风声？只是你久后相处，不可把真情与他说，看得低了。只认我表亲，暗地快活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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