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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7章 均田令下 豪强暗夜磨刀（第1页）

叛乱的烽火虽被迅速扑灭，黑齿部的鲜血染红了河谷，但秦霄深知，单纯的武力镇压只能治标，无法根除叛乱的土壤。那些依附部落的怨气，根源在于日益加剧的贫富分化、土地兼并以及普通部民在沉重赋役下的艰难求生。若不能稍作安抚，今日黑齿部之叛，明日便可能是其他部落之乱。

来自现代的记忆碎片不断提醒他土地问题的重要性与敏感性。于是，在血腥清洗了叛军及其亲属，将大量俘虏贬为奴工，并将黑齿部故地直接纳入直辖管理后，一项新的政令经过与白苏及少数心腹的反复推敲，迅速颁布天下——均田令。

法令的核心内容清晰而带有强烈的理想主义色彩：统计联盟直辖范围内所有无主荒地及部分从叛部收缴的土地，按丁口分配给无地或少地的自由民耕种。受田者享有一定年限的耕种权，需按田亩数量缴纳赋税，承担相应徭役，但土地最终所有权归于首领（联盟）。同时，法令严格限制各部族首领、贵族及豪强之家进一步兼并土地，并对现有超过限额的土地课以重税。

诏令由识字的官吏在各大聚居点反复宣读。消息传出，无数在贫困线上挣扎的普通部民、失去土地的流民、以及那些在部落中处于底层的自由民，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分田了！首领要给我们分田了！以后有自己的地种，就不用总是饿肚子了！天神…不，首领开恩啊！

短暂的欢呼和难以置信的喜悦在底层蔓延。人们奔走相告，麻木的脸上久违地出现了生机。他们憧憬着拥有自己一块土地，春耕秋收，缴纳赋税后还能有所盈余，让家人吃饱穿暖的未来。这份希望，暂时冲淡了之前的恐惧和压抑。

白苏亲自参与了均田令细则的拟定，她力主在严苛的律法中保留一丝仁政的色彩，规定了每丁授田的下限，并对孤寡老人有所照顾。看着诏令颁布后那些贫苦民众眼中燃起的光亮，她心中也感到一丝慰藉，仿佛冰冷的权术机器里，终于透入了一缕人情的暖风。

然而，这缕暖风尚未吹遍大地，便已遇到了冰冷的铜墙铁壁。

均田令触动的，是联盟内部新兴的贵族、各部族残存的首领势力、以及那些通过战争、贸易、乃至巧取豪夺积累了大量土地和财富的豪强们的根本利益。

主城寨以西，一处依山傍水、占地广阔的庄园内。主人“稷”是归附较早的一个部落首领的后代，家族通过协助秦霄征粮、管理奴工、经营贸易，积累了巨额财富，兼并了周边大量良田，僭越蓄养了数百私兵奴仆。此刻，庄园深处一间密室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

稷面色阴沉地坐在主位，下方是几位同样田连阡陌的豪强，以及一位在官署中担任中层吏员、暗中与他们交好的胥吏。

均田令！好一个均田令！稷猛地将手中的陶杯摔在地上，粉碎声在密室中格外刺耳，秦霄这是要掘我们的根！那些贱民懂得如何耕种吗？把好地分给他们，简直是暴殄天物！还要对我们超额的土地课以重税？凭什么！

一名满脸横肉的豪强接口道：就是！我们的土地，是祖辈传下来的，或是用粮食、用牲畜、甚至是用人命换来的！他一句话就想收走？做梦！

另一位较为谨慎的豪强捋着胡须：稷公息怒。秦霄势大，武力强横，公然抗令恐非良策。黑齿部的下场，诸位都看到了。

那胥吏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诸位明公，不必过于忧虑。诏令是死的，执行的人是活的。统计田亩、划分地界、登记造册、征收赋税…这中间，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

哦？计将安出？稷的目光立刻投向胥吏。

胥吏阴阴一笑：明公可如此…将肥田报为瘠田，将熟田隐匿不报，或挂在家族旁支、奴仆名下，化整为零。分给那些贱民的，尽可是河边易涝之地、山脚贫瘠之土。丈量之时，尺子松一松紧一紧，亩数便可大有不同。至于赋税，自有办法摊派到那些贱民头上…

妙啊！众豪强眼睛一亮，纷纷点头。

还有，胥吏继续道，那些分到土地的贱民，一无农具，二无种子，三无耕牛，如何耕种？到头来，还不是要求租于各位明公？届时，租几何，息几分，还不是我们说了算？这均田令，说不定…反而能让我们更容易掌控那些劳力。

密室中响起一阵心领神会的低沉笑声。冰冷的算计取代了最初的愤怒。他们开始详细谋划如何利用规则、贿赂胥吏、威逼利诱，将这项看似惠民的政令，扭曲成进一步盘剥和巩固自身势力的工具。

同样的场景，在联盟治下的不同角落，以不同的形式上演着。旧有的部落贵族、新兴的军事勋贵、甚至一些在秦霄体制下爬上高位的官僚，都因其巨大的土地利益而暗中串联，磨刀霍霍。他们的刀，不是青铜战戟，而是阴谋、诡计、盘剥与规则之内的冷酷。

夜色深沉，掩盖了无数密谋与交易。分配给贫民的，或许注定是贫瘠的土地；象征希望的农具和种子，或许将标上难以承受的高利；胥吏手中的丈杆和算筹，或许比战士的刀剑更能杀人于无形。

均田令的诏书还墨迹未干，温暖的希望之光尚未普照大地，冰冷的现实之刀却已在暗夜中磨砺得锋利。一场围绕土地、财富和生存权的无声战争，刚刚拉开序幕。秦霄欲以均田安天下，却不知，这或许正点燃了另一处更隐蔽、更致命的火药桶。制度的变革，永远伴随着利益的激烈冲突与人性的黑暗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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