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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5章 商道诡谲 笑脸暗藏杀机（第1页）
和亲的队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氛返回了熊部落主城寨。那顶曾被弃于黑石部落寨门外的空红轿，也被沉默地抬了回来，其上鲜艳的红色在归途的风尘中变得暗淡斑驳，如同干涸的血迹。使命算是完成了，但无人感到轻松。阿月如同一颗被投入深潭的石子，沉入了黑石部落那片未知而危险的水域，涟漪能扩散多远，无人知晓。
主城寨内部，短暂的和亲插曲之后，注意力迅速回归到更实际的问题上。运河工程仍在缓慢吞噬生命，但已初见雏形。新的奴隶和物资需要消化，部落的胃口在一次次征伐和建设中变得更大，维持这部战争机器的运转需要源源不断的资源。
单纯的武力掠夺代价高昂，且难以持续。熊爪枯槁和岩骨枯槁的目光，开始投向另一种更为隐蔽却也可能更为致命的武器——贸易。
此前与沿海小部落的零星交易，以及这次和亲队伍带回的关于黑石部落内部需求的模糊信息，让他们意识到，物品的流动本身就能带来力量和影响。盐、金属工具、特定种类的兽皮、甚至粮食，在不同地区有着不同的价值和稀缺度。控制流通，或许能像控制刀剑一样，达到征服的目的，甚至更为省力。
一个初步的、带着试探性质的贸易计划被提上日程。目标选定为西南方向一片丘陵地带散居的几个小聚落，他们以产出一种质地坚韧的藤材和某种可用于染色的植物汁液而小有名气。熊部落打算用少量盐块和打磨相对精细的石制工具，去换取这些特产，并借此摸清那边的虚实，建立一条潜在的贸易路线。
秦霄再次被点名。他那些关于计数、衡量、甚至简单契约的零碎知识，在这次任务中被认为可能有点用处。更重要的是，他并非核心战士，看起来威胁性较小，适合扮演一个辅助性的、看似无害的角色。
一支小型商队被组建起来。领头的是个名叫“猾”的中年男人，他曾是某个被吞并部落的交易员，因其精明和识时务被熊部落留用。他脸上总是挂着一种习惯性的、略显油腻的笑容，见人说话，眼神却总在不经意间飞快地打量着一切，衡量着价值。几名精干的战士伪装成驮夫和护卫，实际负责监视和必要时动用武力。秦霄则作为记账和顾问随行。
队伍带着几袋盐、一筐石斧石刀和几张普通兽皮，离开了主城寨。气氛与出征时截然不同，少了些肃杀，多了些看似平和却更令人不安的诡谲。
猾确实是个精明的向导。他熟悉小路，能避开一些危险的区域，也能与途中遇到的零星空户搭上话，用几句闲聊和一点小恩惠套取信息。他脸上的笑容几乎从未消失，对着秦霄也能热情地称兄道弟，讨论着兑换比例和货物成色。
但秦霄能感觉到那笑容背后的冰冷。猾的眼神在扫过那些小聚落简陋的窝棚和居民朴拙的面孔时，会迅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和算计。他热情洋溢地展示着熊部落的盐块和工具，夸耀其品质，却绝口不提这些物资背后是运河下的白骨和林戎寨中的血海。
交易过程本身看似平和。丘陵地带的居民对这些来自大部落的物资既渴望又警惕。他们拿出精心采集的藤材和提炼的染料，小心翼翼地讨价还价。
猾则充分发挥了他的技巧。他先是慷慨地允许对方试用石斧，用一小块盐换取品尝，用笑容和夸张的赞美降低对方的戒心。然后，在正式议价时，他会巧妙地夸大熊部落货物的价值，贬低对方特产的实际稀缺度，利用信息不对称和经验优势，极力压低收购价格。
有时，他会故意拿出一些略有瑕疵的石器或颜色不太纯净的盐块，却要求换取对方最好的藤材。若对方质疑，他便摆出为难的样子，声称路途遥远损耗巨大，甚至暗示若交易不成，熊部落或许会采取其他方式获取所需。
笑脸之下，是隐形的威胁和贪婪的盘剥。
一次，在一个稍大些的聚落，交易进行得不太顺利。聚落的头人是个有些见识的老者，对猾提出的比例表示不满，要求用更多盐来交换他们的优质染料。
猾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他呵呵笑着，凑近那头人，声音压低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人听见：老人家，听说西边的林戎人以前也很会讲价钱…现在嘛，他们大概只能在梦里讲了吧？我们熊部落，最喜欢和会做生意的朋友来往了。他特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手指若无其事地拂过腰间悬挂的一枚小饰物——那分明是用某种猛兽的牙齿雕刻而成，带着原始的威慑。
老头人的脸色瞬间白了，周围的聚落居民也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林戎部落覆灭的消息显然已经传开。最终，交易以猾提出的价格完成。熊部落用极少的代价，换走了大量优质的藤材和染料。
看着聚落居民们捧着那点可怜的盐和几件粗糙石器，脸上混合着得到稀缺物资的些许喜悦和更深重的无力与恐惧，秦霄感到一阵反胃。这根本不是贸易，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掠夺，披着自愿交换的外衣，内核依旧是弱肉强食的冷酷法则。
商道诡谲，笑脸藏刀。
队伍继续前行，猾的手段越发纯熟。他甚至开始尝试用一些华而不实的小玩意，比如彩色石子串成的项链、形状奇特的贝壳，从好奇的孩童和妇女手中换取价值更高的实物。笑容依旧是他的面具，但面具下的刀锋，越来越明显。
在一处溪流边休整时，秦霄忍不住对猾说：我们带来的盐和工具足够，不必如此…
猾转过头，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眼神却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傻子：秦兄弟，你懂什么？这不是够不够的问题。这是规矩。让他们习惯用十捆藤换一把斧头，下次他们就只会敢要八捆。让他们怕我们，又离不开我们，这路才能长远，才能…他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为我们所用啊。
为我们所用。秦霄明白了。这趟贸易之旅，目的从来不是公平交换，而是建立一条依附和剥削的通道，是为熊部落未来的扩张埋下又一根暗桩。
返程时，驮兽背上满载着优质的藤材和染料，代价却微不足道。猾的心情显然很好，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护卫的战士们也放松了些，讨论着回去能分到多少奖赏。
只有秦霄沉默着。他回头望向那片逐渐远去的丘陵，仿佛能看到那些聚落居民望着熊部落商队离去方向时，眼中残留的恐惧和一丝被剥削后的茫然。
这条新开辟的商道，看似平静，实则布满了无形的陷阱和冰冷的算计。每一次看似公平的交易，都可能隐藏着未来的奴役与毁灭。笑脸迎人，谈笑风生间，利益的刀锋已然出鞘，随时准备割向毫无防备的喉咙。
商队带着“成功”的果实返回主城寨，受到了岩骨枯槁的肯定。猾得到了赏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秦霄交上了记录的物资清单，心中却沉甸甸的。
他意识到，熊部落的扩张，远不止明面上的刀光剑影。这条看似平和的商道，其凶险诡谲，丝毫不亚于血腥的战场。而他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一次成为了这架冷酷机器上的一个齿轮，参与到了另一种形式的掠夺之中。
笑脸之下，杀机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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