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前人山人海,朱红色的庙门大开,里头香烟缭绕,钟磬声声。庙前的空地上早已支起了无数摊位,形成了一条热闹的集市。
“先上香。”狄越提醒道。
温缜虽然平日里懒散,但该有的礼数从不含糊。他领着茜茜在正殿上了香,又捐了香油钱。茜茜学着大人的模样,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小脸严肃地许愿。
“茜茜许了什么愿望?”
茜茜摇头,“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温缜听了直笑:“行吧,走,叫上你狄叔叔,咱们去逛庙会。”
从庙里出来,真正的欢乐才开始。茜茜像出了笼的小鸟,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温缜和狄越一左一右护着她,生怕她被人群挤散了。
“糖画!糖画!”茜茜拽着温缜的袖子往一个摊位前挤。
卖糖画的老人手法娴熟,舀起一勺金黄的糖浆,在石板上飞快地勾勒。不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就成型了。茜茜看得眼睛发亮:“我要这个!”
温缜付了钱,却故意逗她:“小孩子吃太多糖对牙不好,这凤凰就由爹爹替你保管吧。”说着作势要咬。
“幼稚!”茜茜可是自己带了钱的,“我再要一个!”
狄越在一旁瞥看他,温缜拿着糖画塞他手上,“还是你啃,这太甜了。”
他们逛了许久,天色渐晚,庙会上点起了灯笼,红色的光影里,人潮更加汹涌。卖汤圆的小摊前排起了长队,香甜的气息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
“吃碗汤圆再回去吧。”温缜建议道,“团团圆圆,讨个吉利。”
一行五人坐在简陋的木凳上,捧着热气腾腾的汤圆。茜茜咬了一口,黑芝麻馅儿流出来,烫得她直吐舌头。温缜忙给她倒了杯温水:“慢点吃。”
狄越将自己碗里的汤圆分给茜茜两个:“多吃点,长得快。”
远处传来锣鼓声,舞龙的队伍来了。金色的长龙在人群中蜿蜒前行,所到之处,人们纷纷让开一条路,又跟着龙身后面欢呼雀跃。
茜茜站在凳子上看得目不转睛,小脸被灯笼映得通红。温缜扶着她,怕她摔下来。狄越则站在他们身后,像一道沉默的屏障,挡住拥挤的人流。
回府的路上,茜茜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趴在狄越背上睡得香甜,王叔提着大包小包——有给茜茜买的泥叫叫、布老虎,有给府里下人带的点心,还有温缜淘到的一本旧书。
此时夜空中绽开一朵烟花,照亮了山城的小巷。温缜仰头看着,笑道:“新年好兆头啊。”
茜茜在梦中嘟囔了一句什么,小手紧紧抓着狄越的衣襟。两个大人相视一笑,踏着满地的爆竹红纸,向家的方向走去。
温缜洗漱完后,擦完护肤的面脂走向站在窗前的狄越,这都是在京城留下的习惯,那边太干了,不擦这些脸会裂开,生疼。
市井男人都会擦面药,防裂膏。
所以大明男子护肤盛行,男子傅粉在魏晋时期被视作风雅,但大明更强调不着痕迹的养护。还将其写入《长物志》,“士人护面,当如养玉,贵在润泽无痕,非效妇人傅粉也。”
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们只是护肤,君子如玉,与女人化妆不一样。
温缜抱着狄越的腰,看外头明亮的月亮,“阿越,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一句石破天惊,狄越身子都僵了僵,侧首看他,“什么意思?”
温缜抱着他,缓了缓,看着上面明亮的月亮,“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如果对于我来说,月是今月,那么你是六百年前的古人。”
狄越越听越糊涂,“你是不是喝假酒了?脑子都出问题了?”
温缜换了一个更能理解的说法,“不是,你不是一直疑问,为什么我与过去的我完全不一样吗?我并不认识南乔,她只是我记忆里的陌生人。我是六百年后,活在新世界的温缜,只是我死了,死在破案途中。这里的温缜也恰好被人害死,于是我成了他,他原是我的前世,却阴差阳错变成我的今生,我拥有了前世的记忆。”
狄越看着他,对于这个解释完全不相信,这是什么烂说辞,相士这么骗都会被人打,“不要胡说八道。”
温缜叹了一口气,“我没有胡说,我记得前世的记忆,茜茜三岁丧父,因出身被乡邻欺辱,八岁时扶风县出了大灾,温家人要逃荒,她要被卖,她就跑到山上破庙里,那里有你尸骨,还有寒霜剑,她葬了你,捡起了那把剑,开始江湖漂泊。”
“我来到这世上,就是温缜刚死之时,我成了他,上天让我重新活了过来。我身体好后,就去山上破庙,想着帮茜茜葬了破庙的尸骨,破了这一场恩怨,却发现你还活着,因为破庙里并没有尸骨。那些日子,我每天去逛一圈,最后真的遇见了,我们的相识不是巧合,是我每日强行去偶遇,硬求来的缘份。”
温缜见他沉默,又怕他不信,将江湖的细节,与茜茜后来的经历说与他听,狄越越听越沉默,偏偏他还在不停的说。
狄越转身吻住他,强行堵住他的唇,他不想听这些,越听他越恐慌,仿佛这些都是一场梦,他俩都死在初遇前,没有任何交集,他的一生,也没半分温情。
温缜与他四目相对,他们需要人体的温度来确定灵魂的契合与存在,情欲满载在两人的眼睛里,温缜清清楚楚看见他眼里的无措,握按着他下巴,俯身深吻了上去。
窗户半开着,寒风一过,吹熄了烛台,月光斜映在茶几与书桌上,也散落了几缕映着他们半明半暗的脸,阴阴暗暗却又能将人看得仔细,他们如此熟悉,仿佛旧唱片里晦暗色气的曲调。
温缜关了窗子,将他带到床边,壁炉的火苗炸着星子,他们倒在床榻。温缜慢慢将他手举起,搁在头顶上,此时两人眉眼的距离极近,近到能看清对方瞳孔里的自己,挺拔的鼻头相触着,呼吸都缠绕到一处,指腹从耳后慢慢上抚,握抚着他后脑,伸入长发里,再度侧头吻上他方才激烈已破损的唇瓣,两人鼻息从鼻梁骨与脸颊的缝隙里交汇。狄越也吻得急又深,带着这几日冷战憋的气,一道发泄在唇舌相抵相厮缠里。
温缜一边将手抽出来,解扯着他们的衣物,狄越衣物撕扯下,露出里面练得不错肌肉。
温缜手掌抚上他精壮的腰,从腹肌上移揉着练得鼓涨的胸肌,无数次揉抚触摸过掌心依旧流连。
他们的身体如同古琴的丝弦,在无形的指尖拨弄下震颤共鸣。每一次战栗都似泛音袅袅升起,在紧绷与松弛间寻找着微妙的平衡。呼吸的节奏渐渐与那不可见的拨弦同步,被每一波振幅托高,即将在震动起落中奏响乐章的高潮。每一寸血肉都在音波的推涌中趋向那个必将到来的、震颤灵魂的强音。
第105章搞事(三)你还记得那个多情的美妇吗……
景泰二年的正月,北京城还沉浸在年节的余韵中,紫禁城内的文渊阁却已是一片肃穆。几位阁老围坐在暖阁内,茶烟袅袅间,神色各异。
“这个温缜,年节都不让人安生。”陈循揉了揉太阳穴,将四川来的奏报搁在案上,“布政司的案子还没了结,他又把重庆事给掀了。”
于谦如今大权在握,因为阁老们年龄大了,都是退休返聘回来的,精力有所不济,他能量高办事快,很多事就揽过去了:“温文约此人,做事向来如此。不过他查出来的那些事,倒也都是实情。”
“实情归实情,”他话音刚落,户部尚书高谷插话道,“可这般雷厉风行,四川官场都快被他掀了个底朝天。长此以往,怕是要出乱子。”
暖阁内一时沉默。窗外传来宫人扫雪的沙沙声,更显得室内寂静。
“让杨问远今年莫入京了,”陈循想着局势开口,“去四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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