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夜深了,该歇息了。”贴身侍女绿萼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笑着打趣:“小姐,还在想白天那位司马先生呢?”
卓文君脸颊更红,嗔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绿萼却收起玩笑,认真地说道:“小姐,奴婢说的是实话。那位司马先生虽衣着朴素,却气度不凡,尤其是抚琴的时候,连奴婢都看呆了。而且他作的那首《凤求凰》,明摆着就是为小姐而作的,小姐难道没听出来吗?”
卓文君垂眸,手指轻轻绞着衣袖,心中既期待又紧张。她沉默片刻,轻声问道:“绿萼,你说……他是真心的吗?我是个寡妇,他虽落魄,却是名士,若我……若我跟了他,会不会被人笑话?”
“小姐,真情哪管这些世俗眼光!”绿萼放下水盆,走到她身边,“你守寡三年,每日郁郁寡欢,老爷都看在眼里。司马先生用《凤求凰》对你诉说心意,这样的人,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绿萼的话,鼓起了卓文君心中的勇气。她想起《凤求凰》中“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的句子,想起自己对孤寂生活的厌倦,心中一横,站起身:“绿萼,你说得对,我不能错过。你帮我收拾一些细软,我们今夜就走。”
绿萼愣了一下,随即大喜:“小姐,你真的决定了?”
“嗯。”卓文君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心意已决,哪怕日后吃苦,我也认了。”
绿萼连忙转身,打开衣柜,开始收拾细软。她拿了几件常用的衣物和一些首饰,又将卓文君平日积攒的一些银两仔细包好,装进一个布包里。两人动作迅速,生怕被人发现。
收拾妥当后,卓文君悄悄推开闺房的门,探头望了望外面的回廊——巡夜的仆役刚走过,庭院里静悄悄的。她对绿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轻手轻脚地沿着回廊往前走,避开了所有的仆役,一路来到卓府的后门。
绿萼轻轻推开后门,外面是一条僻静的小巷,月色洒在地面上,泛着清冷的光。“小姐,我们走吧。”绿萼拉着卓文君的手,轻声说道。
卓文君回头望了一眼熟悉的卓府,这里有她的童年,有她的亲人,可这里没有她追求的生活。她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跟着绿萼走进了小巷。
两人一路疾行,不敢停留,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县令府外。此时已是深夜,县令府的大门早已关闭,只有门房的窗户里还透着一点微弱的光。
卓文君深吸一口气,让绿萼去敲门。门房打开门,见是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还是素衣打扮,不由有些疑惑:“你们是谁?深夜来县令府有何事?”
绿萼连忙说道:“烦请老伯通报一声,就说卓府的卓文君,求见司马相如先生。”
门房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去通报。
不多时,司马相如跟着门房走了出来。他听闻卓文君深夜来访,心中又惊又喜,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整齐,便匆匆赶来。
见到卓文君,他连忙上前,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卓小姐,深夜风寒,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卓文君望着他,眼中带着几分羞涩,却十分坚定:“司马先生,今日听闻你的《凤求凰》,文君心有所动。文君虽然寡居,却也渴望一份真情,不知先生是否愿与文君结为连理,共赴此生?”
相如闻言,心中狂喜。他没想到卓文君竟如此勇敢,敢冲破世俗束缚,主动前来寻他。他连忙点头,语气诚恳:“小姐肯屈就,相如求之不得!只是我如今家徒四壁,住在成都的破院里,怕是会委屈了小姐。”
“文君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与先生相守,哪怕粗茶淡饭,文君也心甘情愿。”卓文君说道,眼中满是真诚。
相如心中感动,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微凉,却很柔软,“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即刻启程,前往成都,如何?”
卓文君点头:“一切听从先生安排。”
相如连忙回房,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又将“绿绮”琴仔细包好,背在身上。他向门房交代,让他转告王吉莫怪自己的不辞而别,便带着卓文君和绿萼,悄悄离开了临邛城,踏上了前往成都的路。
这日清晨,三人终于抵达了成都。相如的居所坐落在成都城的一个偏僻小巷里,是一座破旧的小院,走进正房,里面更是简陋。
卓文君神色平静,她环顾四周,对相如笑道:“只要能与先生相守,此处便是人间仙境。绿萼,我们收拾一下,总能住人的。”
相如心中感动,连忙说道:“我这就去买些修补屋顶的材料,再添置一些日常用品,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一起动手:相如修补屋顶、清理庭院,卓文君扫地、擦桌、洗衣,绿萼则负责做饭。卓文君虽出身豪门,吃惯了山珍海味,如今每日只有粟米和咸菜,她也毫无怨言。
相如看在眼里,心中既愧疚又感动。他每日除了帮着打理家务,便闭门读书作赋,一遍遍修改《子虚赋》,希望能早日得到赏识,谋得生计,让卓文君过上好日子。
可现实往往比想象中残酷。成都虽大,却无人识得司马相如的才华——他投出去的赋作,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想要找份教书的差事,也因无人举荐而屡屡碰壁。
这日傍晚,卓文君对相如轻声说道:“长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成都虽好,却难以为生,不如我们回临邛去吧?我在临邛还有些门路,总比在这里坐吃山空好。”
相如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卓文君说得对,留在成都,只能越来越窘迫。可他一想到要回临邛,心中便有些不甘——他是个读书人,有自己的清高,实在不愿以这般落魄的姿态回去。
卓文君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长卿,一时的低头不算什么,只要我们夫妻同心,总有出头之日。”
相如望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的不甘渐渐消散。他知道,卓文君是为了两人的将来着想,他不能再固执下去。他点了点头:“好,我们听你的,回临邛。”
次日一早,三人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再次踏上了前往临邛的路。回到临邛后,卓文君没有回卓府,而是和相如一起,在市集旁租了一间小小的铺面。铺面不大,只有一间屋子,前面可以用来卖货,后面则用布帘隔开,作为三人的住处。
两人商量着,既然没有别的生计,不如开一家酒肆——相如虽为文人,却也不介意抛头露面;卓文君更是放下了豪门小姐的身段,决定亲自站在酒垆后卖酒。绿萼则留在后面的小屋里,负责下厨,为前来喝酒的客人提供一些腌菜、炙肉之类的下酒菜。
一切准备就绪后,酒肆便开张了。相如亲自写了一块招牌,挂在门口,上面写着“相如酒肆”四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渐渐地,酒肆的生意好了起来。先是附近的市井百姓前来光顾,后来连一些文人雅士也慕名而来——他们听说这里有位善作赋的司马先生,还有位才貌双全的卓小姐,都想来见识一下。
“文君当垆,相如涤器”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临邛城。人们对此议论纷纷:有人称赞他们夫妻同心,不畏世俗眼光;也有人嘲笑他们落魄潦倒,丢尽了卓家的脸面。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卓王孙的耳中。
起初,卓王孙听闻女儿不仅跟着司马相如回了临邛,还在市集上抛头露面卖酒,气得浑身发抖。他在书房里踱来踱去,指着门外骂道:“这个不孝女!放着好好的豪门小姐不当,偏偏要去做那市井营生,不仅丢了她自己的脸,更丢尽了我们卓家的脸!”
他当即下令,不准府中任何人去“相如酒肆”,也不准任何人在他面前提及卓文君的名字。府中的下人都知道卓王孙正在气头上,没人敢触他的霉头。
可没过多久,卓王孙坐心中的怒气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说不清的酸涩。他想起文君从小到大的模样:小时候坐在他膝头,奶声奶气地和他说,“爹爹,你对我最好了!”;出嫁时穿着红嫁衣,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寡居回府后,每日闭门不出,眉宇间满是孤寂……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只想着卓家的脸面,却从未真正考虑过女儿的感受。
几日后,卓王孙的好友程郑来访。程郑也是临邛的富商,与卓王孙相交甚密,两人常在一起喝茶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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