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柳元洵抬手牵住他的衣角,力道很轻,却轻易留住了顾莲沼,“那里没什么知觉,我不疼,你别难过。”
&esp;&esp;不疼怎么会痛呼出声,不疼怎么会闹脾气不想走路,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可他疏忽了,全是他的错。
&esp;&esp;顾莲沼已经辨不清自己究竟是心疼更重,还是悔恨更重,他握了握柳元洵的手指,轻声道:“我先去拿药,上完药再说。”
&esp;&esp;药粉在匣盒里,来回不过两步路。
&esp;&esp;顾莲沼手指发颤,好几回都将药粉洒在了外面,柳元洵看着这样的他,心里不大好受,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安慰道:“我没事,你也不要难过。”
&esp;&esp;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顾莲沼心里越痛,手也抖得更厉害,反覆深呼吸了两回,才裹好了帛布。
&esp;&esp;裹好后他也不抬头,只盯着柳元洵细白的腿,两股念头在心里来回撕扯。
&esp;&esp;一边想着何必让他受苦,横竖有的是人伺候;一边又清楚,柳元洵若是知道内情,一定会选择受点苦,让右腿有恢复的可能。
&esp;&esp;顾莲沼沉默了好半晌,才哑声说了句:“重找个匠人吧,看看有没有法子将支架做得再精细些。”
&esp;&esp;柳元洵轻声答应了,没怎么用力就将顾莲沼的脸捧了起来,果然对上了一双泛红的眼睛。
&esp;&esp;只要有情,不是你关心我,就是我担心你,柳元洵没再说那些车轱辘话,只低头吻了吻顾莲沼的额头。
&esp;&esp;所有的话与安抚都藏在这一吻里了。
&esp;&esp;顾莲沼也没让自己在自责里沉浸太久,他清楚柳元洵的性格,他越难受,柳元洵就要花更多的精力来抚慰他的情绪,这不是他的本意。
&esp;&esp;他揽着柳元洵的腰,让他趴在自己肩头,动作轻微地替他穿好裤子,又抱着人去到桌前,拿出匕首替他削梨吃。
&esp;&esp;这梨是当地的特产,产量不多,是皇室贡品之一,柳元洵以前也在宫里见过,但不感兴趣。上次偶然在饭前尝了一口,却发现它口感脆甜,汁甜如蜜,意外的好吃。
&esp;&esp;可顾莲沼对他的身体上心过了头,见他爱吃,第一反应就是去问王太医他能不能多吃。王太医一句“梨性寒凉,王爷脾胃虚寒”,就彻底堵了他吃梨的路。
&esp;&esp;柳元洵靠在顾莲沼怀里,张口吃梨,眼神落在渐渐蔓延过来的阳光上,伸出手指在窗棂隔出的光线里缓缓画圈,神情放松又自在。
&esp;&esp;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舒服了。
&esp;&esp;尽管身体比以前虚弱,精神却好了不少,每日醒来不再头昏脑胀,呼吸也松快了许多,要不是浑身没力气,右腿也不能动,他其实很乐意去院子多走动几下。
&esp;&esp;以前浑身不适的时候,他总想着掩饰,大部分时候都坐得很端正,可现在身上畅快了,人反倒懒散了,总软软倚在顾莲沼怀里,像只趴在阳光里晒毛的猫。
&esp;&esp;柳元洵咽下口中的脆梨,懒洋洋地夸赞身后的人,“阿峤,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很会照顾人。”
&esp;&esp;顾莲沼低头舔去他唇角的汁水,淡道:“除了你,我也没伺候过别人。”
&esp;&esp;柳元洵以为他要抢食,急忙闭紧唇瓣,吞下果肉,甚至没留意顾莲沼的回答。
&esp;&esp;顾莲沼其实看出了他护食的小心思,可柳元洵腿上的伤压在他心上,扯着他的心脏直往下坠,让他实在分不出逗弄的心思。
&esp;&esp;喂完了梨,他扯过帕子擦了擦手,揽上怀里人的腰,“你该睡会了,去床上,我帮你按按腿。”
&esp;&esp;阳光爬得很快,之前还在他抬手才能触碰到的地方,现在已经爬上衣角了,暖融融的光照在他腿上,令柳元洵感到一种舒心的倦意。
&esp;&esp;可他还不想睡,他总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比起休息,他更想趁着精神尚好的时候,和顾莲沼多呆一会。
&esp;&esp;他扯着顾莲沼的头发,小声道:“我想去放风筝。”
&esp;&esp;顾莲沼将人往床榻旁抱,顺势吻了吻他发心,“明天吧,今天先休息,你已经够累了。”
&esp;&esp;柳元洵并不觉得疲惫,可这副残破的身躯却由不得他任性。稍一耗神,恼人的低烧便要缠上来,他只得顺着顾莲沼的意思躺下,耳畔是药油在掌心搓热时发出的细微“咕唧”声。
&esp;&esp;这声音莫名带着几分暧昧,搅得他心神不宁,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esp;&esp;都怪他过目不忘的本事。
&esp;&esp;更怪非要逼他看的顾莲沼!
&esp;&esp;顾莲沼避开他腿上的伤处,力道恰到好处地按摩着右腿。余光瞥见缠绕的帛布时,心头便是一阵刺痛,只得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esp;&esp;正心绪沉重间,柳元洵却用微凉的左脚轻轻踢了他一下,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听语气像是在骂人。
&esp;&esp;顾莲沼抬头看他,就见柳元洵抬手搭在额上,宽大的袖子遮了脸,只隐约露出绯红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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