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风问:“这么多侠客聚集在一起做什么?”
那旅客道:“你没听说严掌门有个儿子死在了四川吗?唐门跟华山结了大仇啦。”
“不是说二爷调停了?”李景风问。
那商客摇摇头道:“哪这么容易。说是暂时不打,这些战船侠客全都聚在汉水这,时刻待命。唉,华山唐门不接壤,这战船南下,第一个倒霉的怕不得是青城。”
李景风皱起了眉头。
一天夜里,李景风正屈着腿靠着墙壁睡觉,忽然被一阵敲锣打鼓声惊醒。他张开眼,只见众人慌张恐惧,乱成一团,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一名同住的旅客道:“有河盗,打劫啦!”
李景风吃了一惊,忙挤出舱门,往甲板跑去。
到了甲板上,只见船沿上挤满人,见不着东西。远方似有火光,他拉住一名船夫问道:“我们被劫了?匪徒在哪?”
那船夫怒道:“不是咱们被劫!你别拦着我干活,要不连我们也被劫持了!”
李景风一愣,趁着兵荒马乱之际挤上高处,往火光处望去。只见百余丈外的大江上,一艘巨船不打旗号,扬着一张白帆,船上人高举火把,火光映得江面一片通红。那巨船正缓缓靠向另一艘商船,商船上打着“襄”字旗号,船上人也是高举火把。李景风目力极佳,见一名脸上有疤的青年正指挥船上保镖不住射箭,想要拦阻盗匪。
此时两船相距不过数十丈,那巨船吃水深,速度较快,看来不消多久便能追上那商船。反观自己这艘船,与两船渐行渐远,想来是船家担心受到波及,要从旁绕过。
李景风心下不忍,四处张望,见一名劲装男子正在看热闹,知道他是船上保镖,忙从高处跳下,上前问道:“有人被抢了,咱们不帮忙吗?”
劲装男子翻了个白眼道:“谁惹这麻烦!那是襄阳帮的船,又不是我们白河帮的!况且……”
李景风又问:“况且怎样?”
劲装男子上下打量他,见他腰间悬着剑,问道:“你是哪个门派的侠客?不是华山境内的吧?”
李景风一愣。他无门无派,也没有侠名状,却佩着一把剑,他知道若不说清楚只怕又要惹麻烦,可到底该说自己来自青城,还是崆峒?他一时为难,只得道:“我……我是四川人,往崆峒考铁剑银卫,没过,只得去武当,想领个大门派的侠名状。”
“四川,唐门?”那劲装男子眼神忽地戒备起来。李景风猜测这人是华山派的弟子,忙道:“我来自青城底下的小门派,叫……”他想起当初在客栈时常不平提起的门派,忙道,“我是铁拳门的。”
“好端端的青城弟子干嘛去当铁剑银卫,吃撑了吗?”那劲装男子显是不以为然。李景风见他未追问,于是又问:“你刚才话说一半,难道这船被劫背后还有事?”
那人道:“呵,连同这艘船在内,襄阳帮的船今年已经被劫第三回啦,哪有这么巧的事?嘿,怕是被人盯上了。”
李景风问道:“被谁盯上了?”
那人道:“华山可不是武当那个胡涂地方,什么事都明明白白的。汉水上停着这许多战船,河匪还能这么猖獗?呵……这要是普通船匪,说不定还有见义勇为的道理,要是这船匪不普通,送上去不是找死吗?”他这话意有所指,似乎暗示劫船是华山派默许的行为。
“那劫了船,船上的人会怎样?”
“那不一定。要是有身份的人,说不定会绑了要赎金,其余的就赶下船。拜昆仑共议的规矩所赐,姑娘们大多能保持清白。出来打饥荒,谁不是为了求财?要是惹来围剿,那麻烦就大了。不过也有些胆大妄为的,就不说了。只是这艘船……没这么好运气。”
“怎么说?”李景风问道,“这艘船怎么了?”
“今年襄阳帮被劫的三艘船都是一个活口不剩的。”
李景风吃了一惊,讶异道:“一个活口不剩?”
那劲装汉子点点头,道:“热闹看够了就回舱房去。一堆人挤在船头,要是被挤下河,这黑灯瞎火的可捞不着。”
李景风转头望去,眼看那盗船就要逼近商船,自己这艘船却转了舵,渐渐远离。他一咬牙道:“我要过去帮忙!”
劲装汉子讶异道:“你要过去?你傻啦?”
李景风也不理他,挤入人潮中。此时他与那船相隔数百丈,不知如何靠近,正犹豫间,忽见船边挂着几只桴浮,那是船上打捞货物用的。他当即抓起一只,扔入河中,随即跳下河去,身后爆发出一阵惊呼。
李景风水性本佳,那日在冰河中还救了齐子慨,游上了桴浮,正要撑船却发现无桨。这下可尴尬了,李景风正不知如何是好,不知哪名好心人忽然从船上掷出一物,喊道:“你快划回来!”李景风顺手接过,正是一柄木桨,不由得大喜过望,赶忙往那遭劫的商船划去。
然而李景风仍是莽撞,此刻河流湍急,他这一艘桴浮在河中载浮载沉,维持已经困难,更遑论决定方向。幸而也不知是天意还是运气使然,那商船竟缓缓向他这边驶来,许是见着附近有其他商船经过,想要求援,也可能是为了闪避盗匪。
李景风大喜,又见那商船虽已近到数十丈内,却也即将被那贼船追上。没过多久,两船已成并行,贼船搭上桥板,一群人持刀往商船上杀去,双方交兵,不少人负伤跌入水中。
李景风见状更是心急,正巧一阵大风吹来,把桴浮往大船的方向吹去。到得近处,见那商船甚高,李景风正寻思该如何上去,忽见船舷垂挂着绳索,于是飞身一扑,恰恰抓住绳索,拽住往上攀爬。
他刚上船便听到有人高喊:“这是武当委托的商船!你们劫了这船,武当定要追究!”
船上一团混乱,李景风一时不知谁是贼,谁是商。他四顾望去,只见先前见过的那名脸上有疤的青年怒目圆睁,正被三四名壮汉包围着,于是拔出初衷,抢上前去,从后一剑砍翻一名匪徒。
三名匪徒见有人帮忙,一人转身挥刀砍向李景风。李景风今非昔比,对方这一刀对他而言毫无威胁,他侧身闪过,双方过了几招,他觑准一个空子,反手一剑刺入那人胸口。他这一剑并未使出龙城九令——他还没学会,这样还能一击得手,他不由疑惑:“怎地这群盗匪这么弱?”
那青年得他相助,也缓出手来,以一敌二,先是斩断一名盗匪手臂,又与剩下一人缠斗。李景风抢上,两人联手,那人哪支撑得住?那青年提刀猛进,插入盗匪心窝。
那青年得救,想向李景风道谢,一看之下却又认不得他,又见他全身湿漉漉,不由得讶异问道:“你是谁?”
李景风道:“我来帮忙的,从那艘商船上来。”他指了指远处另一艘商船,忽然看清那青年双眼,不由得一愣。
那是一双火眼,瞳孔周围满布血丝,红得像火一般。
他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那青年听他是专程从另一艘商船上来仗义相助的,也不禁一愣,还来不及问他怎么过来的,又有几名匪徒杀上。青年喊道:“小心!”随即挥刀砍向李景风身后,与一名匪徒过上了招。
那青年武功不俗,下手尤其狠辣,刀刀往要害处招呼。李景风见又有几名匪徒杀到,连忙挥剑迎敌。他拳脚功夫虽佳,却不能像三爷一般一拳打死一名匪徒,剑法虽只是三脚猫,但当此危急之刻,利器在手无疑好过赤手空拳。
只是匪徒毕竟太多,正如胡净所说,三爷做事肆无忌惮,那是他武功盖世,李景风凭着一股热血上脑,却无三爷一手回天的能耐,虽与青年联手杀了几名匪徒,依旧被困在船上动弹不得。
“操他娘的华山,操!一个养畜生的地方,一群畜生养的贼!”他听见那青年不住咒骂,像是有无数怨毒急需宣泄。没多久,船上保镖一一死去,眼看上船来的匪徒越来越多,敌众我寡之势更加明显,自忖无力回天,李景风喊道:“兄弟,我们快逃!”
那青年道:“深夜跳河也是死路一条!”
李景风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周围火把通明,将黑夜照得如同白天一般,匪徒已抢占了船舷,一波波涌上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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