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先帝生辰那日,皇上带着所有的阿哥和亲王,一同去给先帝上香,
三阿哥在叩拜时,目光不自觉地看向自己身旁的四阿哥,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等众人都退下时,皇上独独留下了三阿哥。
“朕听闻,你前些日子去宗人府大狱看望过允禩?”
“是,儿臣的确去看望过八叔,他如今过得很不好!”
“你很宅心仁厚啊!”
“八叔和十四叔都是先帝的子嗣,是皇阿玛的手足,儿臣小时候,他们对儿臣也很是爱护。”
“你倒是惦记着你的叔叔们!”皇上眉间隐有怒气。
“儿臣是惦记着他们,也想看看他们如今的状况,得知他们过得很是不好,儿子心里也很是难受。”
“你可怜他们?为他们境遇感到难受?”皇上眉间怒气更甚。
“不!儿臣看到他们,想到了皇阿玛您。”
皇上闻言诧异地回过头看向三阿哥,眼中有一丝震惊,但更多的是不解。
三阿哥抬眸眼眶逐渐变得红润,“皇阿玛,儿子从前只在心中抱怨您的严苛,却从不知道,您为儿子能过上如此安稳的生活而做了些什么,经历过怎样残酷的争斗!”
“若没有您,儿子何来的锦衣玉食?若没有您,儿子如今怕是连八叔的境遇都不如,念及此,儿子心中很是愧疚,也因此难受!”
皇上闻言心中满是震惊,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会从三阿哥的口中说出,他知道他孝顺,可也知道他天资愚笨,却从未想过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言辞。
他登基后对自己的兄弟杀伐果断,就连他亲生额娘都认为,他心狠手辣、戕害手足,这么多年,他心中其实一直都觉得委屈,可却没想到,最理解他的竟然是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弘时,你见到你八叔的下场,难道不会觉得是朕太过心狠吗?”
三阿哥用力擦了下眼角的泪,极力辩解道:“当初八叔和十四叔是如何刁难、为难皇阿玛的,儿臣都看在眼里,如今,皇阿玛留他们性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皇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好!很好!你不愧是朕的儿子!”
“你虽功课不佳,但胜在你有孝心,如今,你四弟已经是亲王了,朕今日便也封你为亲王,和硕忠亲王如何?”
三阿哥闻言心中满是欣喜,可片刻后,却又止不住地忧伤。
若他真的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得上皇阿玛的赏识,那这亲王之位他自然欣喜接受,可今日这一切并不是他的功劳。
他原本的确是听信了四阿哥的话,也去宗人府大狱见了他八叔,他本是想借着今日的机会,好好规劝他皇阿玛放过八叔和十四叔的。
那些劝告之词早已烂熟于心,他已经能想象到皇阿玛听到自己的一番肺腑之言,从而放了八叔和十四叔。
自己会成为皇阿玛眼中的大孝子,成为朝臣眼中最仁善的储君,也有机会将他额娘从宝华殿接出来,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直到永寿宫的槿汐找到了他。
他跟随熹贵妃来到了宝华殿见到了他额娘,熹贵妃三言两语便将他见过四阿哥,并且自己在先帝生辰那日的说辞统统套了出来。
她听后只是微微蹙眉,并没有赞赏自己,也没有呵斥自己,只是将她对皇阿玛的了解,以及听到这些话后的反应一一向他细说了。
他额娘也是一阵后怕,千交待万叮嘱,让他切莫犯傻。
那一刻他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不仅不聪慧,还很愚笨,他根本就不了解帝王家的亲情与寻常百姓是不同的,他们这些人,生来都不配拥有至纯至真的情感。
得知一切都是四阿哥的算计时,他心中很是挫败,在他还在为如何在功课上面怎么超过四阿哥时,他竟已经在筹谋着如何登上皇位了。
自己与他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他若真是一心与他争夺皇位,下场未必会比他八叔强。
他本想直接去找皇阿玛说清楚这一切,可却被熹贵妃给阻止了,她和四阿哥毕竟是名义上的母子,她为他着想是应当的。
她提出可以助自己度过难关,并且得到亲王的位置,但他也要在皇上面前隐瞒下四阿哥所做的一切。
他心中很是不解,既然她不想四阿哥出事,又何必来帮自己呢?可熹贵妃说,她有自己的打算,让他只要照着她说的话去做便是。
果然,她是最懂他皇阿玛的,只简单几句话,他便被封为亲王了,只是,这亲王之位,他此刻却并不想要。
三阿哥朝着皇上重重地磕头,声音略带颤抖道:“皇阿玛,儿臣多谢您的厚爱,可这亲王之位,儿臣并不想要!”
“为何?”皇上眼中震惊更甚。
三阿哥抬起头,眼中满是挫败与忧伤,“皇阿玛,儿子自知愚钝,虽受您亲自教导,但儿子始终难以开窍。”
“儿子有负您的期望,可儿子也努力过,也想要成为皇阿玛心中的骄傲,可任凭儿子怎么努力,结果始终不尽人意。”
“儿子不想当亲王,更没有资格去继承大统,人这一生短短数十载,儿子已经在读书上面蹉跎许多年,儿子不想再将时光白白浪费到那些咬文嚼字上面,儿子真的不行的!”
“皇阿玛,儿子求您,求您允儿子带着额娘出宫吧,余下的日子,儿子想陪在额娘身边尽孝,余下的日子,儿子想带着福晋和额娘过平稳的生活。”
皇上眉头紧锁,强压着怒气说道:“你想对你额娘尽孝,难道朕不是你的皇阿玛吗?你是大清的皇子,不该为大清出一份力,不该在朕面前尽孝吗?”
“皇阿玛,请恕儿臣不孝!”
“皇阿玛膝下不止儿臣一个子嗣,但额娘却只有儿臣一人了,儿臣没有能力为大清出力,更没有资格在皇阿玛面前尽孝。”
“儿臣心意已决,求皇阿玛恩准!”
皇上缓缓闭上眼睛,重重叹息一声,“罢了!你若执意如此,朕允你便是,只是,朕的儿子绝不能如此软弱无能!”
“从即日起,你便不再是朕的儿子,带着你的额娘出宫吧!”
“多谢皇阿玛!!”
皇上不再看他,在苏培盛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朝着殿外走去,脚步踉跄,仿佛一夕间苍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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