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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第1页）

这话等于在罗君强脸上掴了一掌，有些要老羞成怒的模样了；有个编辑，不识眉高眼底，站起来，说道：&rdo;金副社长自己办了银行，各机关没有利息的存款多得很，要揩油不必揩到《中报》来‐‐。&rdo;

&ldo;你说什么！&rdo;罗君强大吼一声，&rdo;他办银行占用《中报》的地方，假公济私，就是揩油。&rdo;

&ldo;南京兴业银行租用《中报》的房子，是出房租的。&rdo;

&ldo;出房租就不是揩油吗？&rdo;

罗君强由此强词夺理，大发雷霆，将那个编辑惹火了，起身便走。丁副官拦在房门口，低声软语央求：&rdo;你算体谅我；暂且委屈，仍旧请坐。&rdo;

那编辑心软了，气鼓鼓地走了回去，支颐而坐，眼却望着别处。罗君强也无可奈何，只好装作不见。

就这样僵持到了晚上9点钟，一个副总编辑起身问道：&ldo;请问社长，明天还出不出报？&rdo;

&ldo;当然要出！为什么不出？&rdo;

&ldo;要出报，就要去编报了。而且从下午5点到现在，夜饭还没有落肚。&rdo;

罗君强紧闭着嘴不响，好一会，突然一拍桌子：&rdo;散会！&rdo;人随声起，首先走了出去。

&ldo;简直天下少有的莫名片妙的会！&rdo;有人咕噜着，吐出湖南人骂人的一个字：&rdo;朽！&rdo;

等金雄白一回到上海，自然有人会将经过情形向他报告。新闻记者出身，什么怪事都见过；但像罗君强这样既不是明枪，又不算暗箭，肆无忌惮，不计后果的攻击，想想有点不可思议，也真有点寒心了。

&ldo;罗君强说过，中国人只要3个在一起，就会分成两派；其实，他只要跟另一个人在一起，就会对立。&rdo;金雄白叹口气，　　&rdo;做事容易做人难。&rdo;

已经破了脸，是非只有越来越多。金雄白完全是为了周佛海的交情，并无意与罗君强争权夺利，所以心里觉得仆人可恶；但却决定找个借口，退出《中报》，专心去经营他的南京兴业银行。

这天他刚刚从银行新址的工地回《中报》，周佛海打了个电话来，约他见面谈谈；那知道谈的又是报纸。

&ldo;《文汇报》的情形，你是知道的。&rdo;

金雄白当然知道。这家报纸停刊以后，厂房机器连招牌，是由丁默更买了下来的，先后委任了两个人筹备，相继死在来自重庆的地下工作人员的枪下；这两个都是名作家，一个刘呐鸥、一个叫穆时英。

&ldo;现在默更找不到人筹备，愿意把这张报无条件送给我。你跟君强无法再合作，不如各主一报。你到上海去筹备怎么样？&rdo;

&ldo;我正想跳出是非圈‐‐&rdo;

&ldo;我不勉强你。&rdo;周佛海抢着说：&rdo;到上海办报，要冒生命危险；刘呐鸥、穆时英的前车不远。我此刻只不过征求你的意见，并不需要你马上答复我。&rdo;

这是激将法，金雄白当然明白；不过他的性格最好逞强，所以考虑都不考虑，立即答说：&rdo;我马上可以答复你，我去！&rdo;&ldo;好极、好极！&rdo;周佛海得意地笑了，&ldo;现在该你跟我谈了。&rdo;　　&rdo;先从报名谈起吧。&rdo;　　&rdo;我想报名就可以显示内容，就叫&rso;和平日报&rso;，如何？&rdo;　　&rdo;不好。&rdo;金雄白率直答说：&rdo;和平是一时的，而且在租界里办报，政治味道也不宜太浓。&rdo;　　&rdo;这倒也是实情。不用和平日报，叫什报呢？&rdo;　　&rdo;删掉两个字，叫&rso;平报&rso;。&rdo;　　&rdo;&rso;平报&rso;、&rso;平报&rso;！&rdo;周佛海念了两遍，点点头说：&rdo;要得。&rdo;　　&rdo;其次是人事。&rdo;金雄白说：&rdo;当然你是董事长。&rdo;　　&rdo;那无所谓，把思平他们的名字，开个上去，董事会就有了，反正社长一定是你。&rdo;周佛海又说：&rdo;不过，经费很困难，开办费有限，经常费更不会多。一切靠你精打细算，量入为出。&rdo;

金雄白心想，经费还在其次，最要紧的是人；所以一回到《中报》，立刻召开社务会议，想调几个人去做帮手。

等他说明经过，提出要求；一桌的人，没有谁来答一句话。金雄白的心凉了；经过难堪而漫长的5分钟，他只好跟罗君强一样，说一声：&rdo;散会。&rdo;

已经答应了，不能翻悔；金雄白只有单枪骑马，到了上海。报馆都在公共租界的福州路，这里一是最古老的闹区，但房屋却不像南京路‐‐大马路那样，尽是最新的建筑；《文汇报》在四马路石路口，与吴宫饭店望衡对宇，是一座单开间3层楼的旧式市房。3楼编辑部，2楼排字房，楼下机期间；所谓机器是一部对开的卷筒平版机。

金雄白吓一大跳，&rdo;这种老爷机器，怎么能印报。&rdo;他说：&ldo;吃了20年的报馆饭，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机器。&rdo;

&ldo;机器虽然老旧，也有它的好处。&rdo;丁默更留下来的，那个姓卜的会计兼庶务，阴恻恻地说：&rdo;省得浇版了。&rdo;

金雄白报以苦笑，&rdo;去看看字架子。&rdo;

他说：&rdo;看不看都一样。&rdo;

真的看不看都一样，字架子上连5号字都不全；各体标题字，&rdo;花边&rdo;，全付阙如，&rdo;铜模、铸字机呢？&rdo;他问：&rdo;这总该有吧？&rdo;

&ldo;有的。&rdo;老卜拍拍肚子：&rdo;在这里。&rdo;

&ldo;怎么说？&rdo;

&ldo;丁部长关照我跟朱小姐留守；薪水没有，吃饭自己想办法。我们只好先吃白报纸，后吃铅条；上个月吃的铜模；前天把铸字机也吃掉了。金先生，&rdo;老卜指着悬在半空中的阁楼说：&rdo;我把帐目移交清楚；遣散费请你斟酌办。&rdo;

金雄白楞了一下，急忙说道：&rdo;不，不！请老兄帮忙，我还要多多借重；决不会再让老兄吃铅字、铜模。&rdo;

&ldo;我也不想吃；吃下去不好消化。&rdo;

&ldo;走！&rdo;金雄白一把将他拉住，&rdo;我请你吃容易消化的东西。&rdo;

&ldo;谢谢！应该我替金先生接风；不过只好请金先生吃顿&lso;么六夜饭&rso;。&rdo;

&ldo;没有你请的道理，我来请。走！&rdo;

下楼坐上76号派来的汽车，一直到国际饭店；在14楼新辟的&rdo;云楼&rdo;，请老卜吃&rdo;色白大菜&rdo;。这是上海最&rdo;贵族化&rdo;的消费场合，老卜不免受宠若惊；将铜模、铸字机押在什么地方，告诉了金雄白，只要花新品五分之一的价钱，就可以把东西赎回来。

&ldo;金先生，&rdo;老卜咀嚼着白酒煨羊排，关心地问：&rdo;你这张《平报》，预备怎么样做法？&rdo;

&ldo;你看呢？&rdo;金雄白答说：&rdo;我正要向你老兄请教。&rdo;

&ldo;办报我不懂。不过发行方面，我提醒金先生，恐怕有问题。&rdo;

&ldo;怎么呢？&rdo;

&ldo;报贩恐怕不肯发。&rdo;老卜轻轻说一句：&rdo;立场问题。&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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