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宫?我暂时没有搬来坤宁宫住的打算。”
“你!你别给我装糊涂……我说的是乾清宫……”
他诧异道:“乔儿要回乾清宫了?”
漪乔干咳一声,抬头望藻井:“如果你想让我回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那就不勉强了,正好我这几日斋沐,需要清心寡欲,”他说着便站起身,“乔儿接着吃吧,我先回乾清宫了。”
他这是在含蓄地告诉她他要分居几天?怎么感觉这个场景这么熟悉呢……
漪乔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叫住他:“哎,等一下!”
她踟蹰着道:“你是不是……生气了?气我冤枉你,气我……气我把你一个人丢在乾清宫两三天不闻不问?”
“乔儿多虑了。”
“你肯定生气了,”漪乔望着他的背影,“当时那样的情况,你不也不确定么?何况我也没对你态度特别不好嘛,就是心里别扭而已。我觉得我那时的心情很正常诶,如果换做是你面对那样的情况……好了,你别那么看着我,我不乱说还不行么……”
“我说了我近来要斋沐,需要清心寡欲,乔儿莫要多想——乔儿继续用膳吧,我回了。”言毕,他又回头看她一眼,略一踟蹰,提步走了出去。
她看着他微微翻动的衣角,突然意识到他还真是没打算在这里多待——这殿内这么暖和,按说应该脱掉外套的氅衣的,直接穿着里面的道袍就行。可他居然一直这么穿着。
漪乔想起他刚才的话语和神态,暗道绿绮这次可是凶多吉少了。她做出那种事情,简直是在折辱他,若是落到了他手里……她竟一时想象不来会怎样。不过这都不是她需要操心的,所谓自作孽不可活,无论结果怎样,都是她自找的。
不过眼下倒是有个问题摆在了她面前——他们好像持续分居了怎么办……
祐樘回到乾清宫后,正准备吃些东西然后去把今日送呈的奏章批了,却听萧敬说谢迁谢先生已经恭候他多时了。谢先生求见自是不能怠慢的。祐樘吩咐暂不传膳,当下便将谢先生请进了暖阁。
在谢迁等候之时,萧敬在一旁与之闲话了几句,所以他是知道谢迁此次前来的意图的。只是他待在陛□边这么久,甚至当年庇护年幼的陛下他也参与其中,对于陛下的脾气禀性他不说是完全摸透,但也是了解颇多的。所以,他料定谢大人这次肯定会碰个软钉子。而谢迁好歹做了那么年多陛下的先生,这一层想来也是知道的,只眼下实在是没法子了,只能硬着头皮姑且试一试。
半个时辰之后,谢先生苦着脸从暖阁里走了出来。
“谢大人,如何了?”萧敬迎上前问道。
谢迁摇头叹气:“别提了,陛下一点答应的意思都没有。”
萧敬不禁笑道:“连谢大人如此能言善辩之人都说不动陛下,看来此事确实是无望了。”
“陛下青出于蓝,我那点道行跟陛下比可差远了,”谢迁一脸苦笑,“陛下至今无嗣竟还是坚持不纳妃,这于社稷立本、安稳人心都极不利,再这样下去就真的严重了,这可是大事。朝中的同僚几乎挨个儿都劝谏过,可是全被陛下驳回来了。王恕王大人气得跳脚,几次三番地拿撂挑子威胁陛下,但仍是没用,陛下每次都是不软不硬地驳回他自请致仕的奏疏,他虽气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萧公公想也知道王大人那暴脾气,他眼见着局势越来越僵,就把气都撒到了我身上。说若非我当年给陛下上奏要求顾着三年之丧暂不纳妃,说不得眼下也没这许多的糟心事。唉,我真是有苦难言啊。”
萧敬试探着问道:“当年谢大人之所以会呈上那份奏疏,是否……乃为陛下授意?”
谢迁叹了口气,点头道:“不错,陛下当年曾经私下里跟我商量此事,还请我到时说服几位尚书阁老赞同奏疏所言,之后就演了一出双簧,三年内不提纳妃这事就定了下来。”
“陛下真是太会选人了,”萧敬笑道,“一来谢大人是陛下多年的恩师,自是比他人亲厚些,谢大人不好推脱;二来谢大人是出了名的能言善辩,劝人可是一绝,经办此事那可是事半功倍;这三来,陛下想来是料到将来会有人把气撒到谢大人身上,但凭着谢大人舌灿莲花的本事,必定可以自保。陛下思虑周全高瞻远瞩,着实英明。”
谢迁哭笑不得:“萧公公还有兴致说笑。我如今虽然尚能招架,但朝中可不止一个王大人啊!尤其这都逾期将近四个月了,陛下仍不肯纳妃,这明显就是不管有无子嗣都要独宠中宫到底的势头啊,朝中不少同僚如今都对我颇有微词,我都快顶不下去了。唉,不过陛下可比我的处境艰难多了,也不晓得陛下是如何顶到今日的,真是佩服啊!我是踌躇了好久才决定进宫来见陛下一面的。今日的结果虽是在意料之中,但我已经尽力了,算是无憾了。”
萧敬无奈地笑道:“不说笑还能怎样,就算哭死在陛下面前不也没用么?咱家是一路看着陛下长大的,多少知道些陛下的脾气。在政事上陛下可以虚心纳谏,但此事不一样。陛下对皇后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咱家因着是内臣之故看得更是真切。陛下宠皇后那真是宠到骨子里了,吃穿用度上从来都是紧着最好的给,赶上皇后有个头疼脑热的,陛下必定亲自守在身边喂药端水,那细致周到的,回回都能看呆满殿的宫人。”
“陛下跟皇后真是伉俪情深啊!”
“谁说不是呢。所以咱家从来不劝陛下纳妃,因为知道那根本没用。”
谢迁长叹口气:“帝王无妃——看来陛下当真是要开这前无古人的例子了。”
萧敬无奈地笑笑,也是一阵叹息。
谢迁出去之后,暖阁里就变得静谧异常。
三足瑞兽形香炉上缭绕的袅袅轻烟,游动到半空打了几个旋儿后便化为无形,默默地氤氲了满室的馨香。屋子里极静,熏炉里红罗炭燃烧的轻微劈啪声都听得十分清楚。
祐樘靠坐在通体透雕的靠背玫瑰椅里,目光凝滞在某一点,静静出神。
方才他虽然说笑间七拐八绕外加动之以情地驳了谢先生的话,但这不表示他的心里没有触动。要求他纳妃的声音他已经听得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其实不多这一次。可这次有些不同,来劝他的不是别人,是谢迁。他青宫时的恩师亲自来给他施压了。
他刚才就在暗暗感叹谢先生的口才果然是实至名归。他并未像其他人一样给他摆出什么社稷立本之类的大阵仗,而是像闲话家常一样,从太祖皇帝起事前的凄凉艰辛说起,然后用漫谈的口吻,由太宗一直说到先皇。
打江山不易,坐江山更不易。从开国几位皇帝的励精图治,中间经历几代经营,大明立国已逾百年,各种隐患和弊政都逐渐暴露,尤其还遭受了他祖父和他父皇的几番折腾,传到他手里的是怎样腐朽霉变的一个烂摊子,他最是清楚。
祖上创业艰辛,家业得来不易,不能败在不肖子孙的手上。他是大明帝国的掌舵人,肩负着的是整个江山社稷,他身上寄托着太多人重兴大明的希望,所以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想怎样就怎样,不要急着驳回众人的请求。这就是谢先生想要告诉他的。
他承认,这些都有道理,很有道理。谢先生走之后,他也一直在思虑他的话。
只是,那又怎样呢?
难道他独宠她就一定会误国么?他自问他一直都调节得很好,并没有因为她而耽误政事,反而有她的陪伴,他能做得更好。
且不说他和乔儿都还很年轻,不见得就没有孩子。就算他们真的没有子嗣,他也可以像当初跟乔儿说的那样在宗室里过继一个。社稷不是单靠立储来安定的,他可以通过励精图治,让大明在他手里重新振兴起来,他可以做得更加出色,来弥补他没有为皇室开枝散叶。
“……朕相信,你一定能重振我大明江山,弥补父皇的缺憾,成为万古流芳的一代明君……”
“樘儿啊,咱们爷儿俩的性子有一点是极像的,那就是对一个女子情深不移。朕和贞儿这辈子算是错过了,希望你和那丫头能好好珍惜彼此,不要重蹈我们的覆辙……”
耳畔忽然响起了父皇临终前对他说的话。祐樘的眼眸里划过一抹浓重的追忆之色,眼前浮现出父皇灰败的脸上那憾恨的苦笑。
父皇临终时才明白自己的荒唐,才明白他其实辜负了挚爱,甚至是害了她。他死都不瞑目。可是,已经太晚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祐樘突然感到压抑得喘不过气,胸口憋闷得慌。他扶着椅子的扶手,起身推窗。
他的眼眸,比眼前默然的积雪还要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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