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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蒙克不知想到了什么,闻言面色忽然冷下来,语气不善地道:“你可以回去了。”
漪乔愣了愣,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啊,大汗看在我跋山涉水一路舟车劳顿的份儿上,是不是好歹听我把话说完?”
巴图蒙克顿了顿,问道:“你要说什么?”
“这里人多不方便,我们借一步说话?”
他忽而冷笑道:“不会是和朱祐樘相关的吧?如果是的话,我可没那个兴致。”
漪乔一笑,摇头道:“自然不是。是关于我自己的。当然,还有大汗。”
“你来找我,他能答应?你们串通好的吧?朱祐樘又在耍什么诡计?”
漪乔拽了拽背后的包袱给他看,又指了指身后那匹她临时找来的马,道:“我可是一个人来找大汗的,除了这个包袱和那匹马以外,没带别的来。从紫禁城到这里,一路上确实有人护送,但我后来寻得了大汗的踪迹,让他们随护了一段后,就把他们都赶走了。不信的话,大汗可以问问那位姑娘。”她说着,往他身边看了看。
巴图蒙克转头用蒙语叫了那女子一声,又肃容问了她几句话,那女子虽面色不悦,但仍旧老实答了。
漪乔等他问完,才继续道:“不瞒大汗说,其实我是偷跑来这里的。先斩后奏,跑出去老远了才告诉他我来了延绥这边。所幸,我没有被他抓回去。”
她实话实说是为了打消巴图蒙克的疑虑,而点明了祐樘知道她在延绥则是为了让他多一些忌惮。
巴图蒙克思虑片刻,朝她招了招手道:“随我来吧。”
漪乔点点头,刚往前走了几步,便见他身边那女子黑沉着脸挡在他前面,而后愤愤然指着她,一脸委屈地跟巴图蒙克说了什么。
漪乔想了想,快步走上前,对巴图蒙克解释道:“我让这位姑娘带路,但又怕她耍花样,就喂给她一丸药,说是烂肠毁容的毒-药,等我见到大汗才会给她解药。她信以为真,我这才顺顺当当地被带到了这里。其实我是骗她的,我给她吃的是疗伤药,不仅没毒,反而能让她身上的伤好得更快。”她原本也想喂她一丸泻药什么的,教训一下这个带头来劫掠边关百姓的野蛮姑娘,但她觉着她似乎和巴图蒙克关系不一般,若是因此得罪了巴图蒙克,她的计划恐怕就泡汤了。左右那姑娘也没讨到好,暂且不计较那些了。
巴图蒙克转头看向漪乔,面色有些冷硬:“除此之外,你知道还有什么让她这样听你的话带你来么?”
漪乔嘴角一扬,眨眨眼道:“知道,她盘算着等把我带来,让大汗教训我一顿帮她报仇。”
“那你不怕?”
“怕什么,大汗是聪明人,不会做出这等鲁莽之事的。”
“那你知道她是谁么?”
漪乔笑道:“你的可敦?”
“她还不是。”巴图蒙克面色一沉脱口道。
漪乔一笑道:“不是啊……那更好了。”毕竟事情还没办成梁子就结得太大不太好。
“大汗不是答应了要借一步说话的么?”漪乔见那女子又要扯着巴图蒙克说什么,适时出声催促道。
巴图蒙克突然往前逼近一步,鹰隼一样的利眼盯着她,语气迫人:“你带来的人扣了我几十勇士,你还打了苏密尔,你真的以为我不会追究?”
漪乔眼珠子一转,迎视着他的目光,从容镇定地微微一笑道:“原来她叫苏密尔啊。首先,是苏密尔领着一队人马去劫掠我边关百姓,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我大明百姓被她抢么?其次,你的那些勇士不是我的人扣的,是随后赶来的巡城士兵扣的。你还要感谢我,因为若非我,苏密尔也得被扣下,你可就真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再次,我不懂蒙语,不知道苏密尔是如何和大汗说的,也不知道大汗是何时赶来的,看到了多少我们的过招,但我要说的是,不是我非要出手伤苏密尔,是她不等我见着大汗解释清楚,就沉不住气扑过来要动粗,我若不出手,此刻就不能好端端地站着和大汗说话了。”
巴图蒙克端量着她面上的神色,片刻之后,竟朗然一笑,抚掌道:“果然一点都没变,满口的伶牙俐齿!只是好像比以前更沉稳了。不过,苏密尔只是她的姓氏,她的名字我不知道你们汉人怎么说的。”
漪乔见状,这才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确定他方才只是在虚张声势吓唬她,不由暗自舒了口气。她问巴图蒙克苏密尔叫什么,他说了两个蒙语词汇,中间特意空了一下。漪乔沉吟一下,笑道:“听你的发音,那我就叫她托娅塔娜吧。”
巴图蒙克笑道:“随你怎么叫。她这名字的意思,你可以理解成珍珠一样光辉美丽。”
漪乔笑着点了点头道:“托娅塔娜确实美丽,大汗好福气。”
巴图蒙克看看托娅塔娜,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漪乔一眼,忽然敛容道:“不是有事么?来吧,随我去我的大帐。”
托娅塔娜方才见巴图蒙克对眼前这汉人女子面色不善地似乎在质问什么,原本正得意,随后却见他不知怎的又忽然放声大笑,居然和她相谈甚欢的样子,眼下又要领着她往汗帐去,急得当下就抓住巴图蒙克,呜哩哇啦地一通提醒。
漪乔倒也不急,大大方方地站在一旁瞧着,只是钻进耳朵里的话一句没听懂罢了。然而她见巴图蒙克神色似乎越发不悦,最后竟突然脸色一阴,一把甩开托娅塔娜的拉扯,大力之下险些将她掼倒在地。
漪乔虽然好奇他们都说了什么,但觉着自己还是不问比较好,于是只安静地等着。
巴图蒙克转身叫来一名士兵,指了指漪乔的马交代了几句,随后回身对漪乔道:“走吧。”
漪乔随着巴图蒙克一路绕过几个毡帐,跟在他身后也顺道领受了一路的蒙古大礼。
待到入了大帐各自落座之后,漪乔正琢磨着开场白,却听巴图蒙克问道:“你饿不饿?”
漪乔愣了愣,摇头道:“我来之前吃了点东西。”
“饿了就直说,”巴图蒙克将一个食盘往前推了推,“刚出炉的黄羊肉,你不尝尝?”
“不了,多谢大汗美意,”漪乔扫了一眼他眼前那一桌子杯盘,笑了笑,“我似乎来得有些不巧,打搅大汗用膳了。”
巴图蒙克突然放下片肉的小刀,挥了挥手对周围十来个甲胄披身的士兵说了句什么,那帮人恭敬地屈膝行礼退下之后,他才转过来对漪乔道:“只剩下你我二人了,你不用拘束了——来和我一起吃吧。”
漪乔这才明白他挥退手下的用意,笑了笑道:“大汗慢用,我确实不饿。”
沉默了片刻,他突然道:“我们七年没见了吧。”
漪乔回想了一下,点头道:“好像是。”
“我记得很清楚,上回见你,还是在碧云寺门口,你当时还怀着孕。而今你那儿子都七岁了。”
“嗯,那是弘治四年,我那一年的九月二十四生的长哥儿,眼下都弘治十一年了。光阴荏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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