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浑身剧颤,从一道狭窄的墙缝里望出去。
他看见石头小小的身体,被他的娘亲——那个总是温柔地塞给他热乎馒头的张婶——死死箍在怀里。
妇人背对着如狼似虎扑来的流寇,单薄的身躯弯成一道决绝的弧,试图用血肉之躯为怀中的骨肉筑起最后的屏障。
砍刀落下的寒光,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惨白的残影。
“噗嗤!”
沉闷的利刃入肉声。
张婶弓起的脊背猛地一僵。她的双臂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十指甚至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
然而,她的头颅——那张总是带着温暖笑意的脸——却已像个被随意丢弃的破瓦罐,骨碌碌滚落在焦黑的泥地上。
散乱的发髻间,那根磨得光滑的木簪“啪”地一声,断成两截。
石头呆住了。
时间仿佛凝固。他小小的身体僵硬在原地,只有眼珠机械地转动,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娘亲的头颅。
然后,他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慢慢地、颤抖着跪了下去,伸出那双曾用来编竹笼、捉蜉蝣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颗尚有余温的头颅。
血,黏稠温热的血,从断裂的脖颈处不断涌出,浸透了他的掌心,顺着手腕蜿蜒流下,滴落在他最心爱的那件靛蓝色新短褂上,晕开一朵朵迅速扩大的、暗沉到发黑的血花。
他张着嘴,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滚烫的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污和黑灰,冲刷出两道肮脏的沟壑,大颗大颗地砸在娘亲冰冷的脸颊上。
直到——
“呜——!”破空的锐啸!
一杆生锈的长矛,带着流寇狰狞的咆哮,如同毒蛇般电射而至!
“噗嗤!”
矛尖狠狠贯穿了石头稚嫩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如同钉一只蝴蝶标本般,牢牢钉在了身后那棵见证了无数代村民悲欢的老槐树上!
“啊——!!!”剧痛终于冲破喉咙的阻塞,爆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石头小小的身体因剧痛而反弓起来,双脚离地,疯狂地踢蹬着空气,鲜血如同小溪,顺着粗糙的树皮沟壑汩汩流下,在焦黑的土地上汇成一小滩刺目的猩红。
“娘……娘亲……”他嘶哑地哭喊着,声音被剧痛和绝望撕扯得支离破碎。
地上那颗头颅,只是睁着那双曾经盛满温柔、此刻却空洞无神的眼睛,静静地、永恒地“望”着他,再也无法回应。
隔壁院墙轰然倒塌的烟尘中,传来张叔撕心裂肺的咆哮:“畜生!我跟你们拼——!”
长生猛地转头,透过弥漫的烟尘和火光,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地狱景象。
张叔——那个总在农闲时给他讲山精故事的憨厚汉子——被三个狞笑的流寇死死按在冰冷的石磨盘上。
一把豁口卷刃的镰刀,正被一个流寇像锯木头一样,在他青筋暴起的脖颈上,一寸寸、带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来回切割!
暗红色的血沫混合着破碎的气管组织,从伤口里不断喷涌出来,顺着光滑的石槽往下流淌,与前日张婶刚磨好、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玉米面混在一起,凝成一片片粘稠、粉红、令人作呕的糊状物。
“当家的——!”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啸响起!
是张婶!她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身上的红嫁衣被撕扯得只剩下褴褛的碎片,露出布满青紫伤痕的身体。
她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彻底疯狂的平静。
在流寇们错愕的目光中,她猛地抓起地上一块尖锐的陶器碎片,毫不犹豫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划向自己纤细的脖颈!
“嗤啦——!”
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线绽开!
滚烫的鲜血如同失控的喷泉,带着生命最后的热度,猛地喷溅在窗棂上那对刚贴上不久、象征百年好合的剪纸鸳鸯上。
鲜艳的红纸迅速被暗沉的血浆浸透、染黑,那对原本喜庆的鸳鸯,在血污中扭曲变形,成了两团不祥的暗红污迹。
村塾的方向,最后一丝微弱的读书声也彻底熄灭了。
一声巨响,燃烧的梁柱轰然倒塌,火星四溅。
无数着火的《论语》、《三字经》书页,如同垂死的灰蝶,在充斥着血腥与焦臭的空气中绝望地飞舞、盘旋,最终化为片片飞灰。
长生最后看到的,是狗蛋——那个最厌学、总被先生打手心、发誓长大要做山匪的孩子——他小小的身体,此刻正死死趴在先生那具已被烧得焦黑蜷缩的尸体上。
他的后背,深深插着半截折断的、带着倒钩的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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