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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第1页）

皇帝皱眉，刚要说话，只觉得眼前一阵强烈的眩晕，连站都站不住，踉跄摔倒了地上，他心中大惊，艰难的伸手指着睿思，嘴唇颤抖，愤怒一下子涌上心头。

睿思握住他的手，轻声说：&ldo;父皇，儿臣带您去见一个人。&rdo;

皇帝睁开眼，看见一座荒凉的宫殿，殿前有一棵枯死的柳树，他记得每年夏天柳条迎风摆动，遮下一大片斑驳的阴凉。

阴凉下摆着红楠木雕成的贵妃榻，每年总有那么几天，那人会从繁忙的战场赶回来，有时候连玄甲都未褪下，就这么坐在树下，端着一坛酒，冲他微微一笑：&ldo;皇兄来了。&rdo;

这里是荒凉已久长青宫。

皇帝的眼眸收缩，原本柳绿花红的旧忆忽然失去了颜色，变得昏暗阴森，接着无数刺目的鲜血从滚落的人头里喷涌出来，溅了他一身，他恍惚去躲了一下，猛的清醒过来。

柳树，贵妃榻，年轻的太子，死不瞑目的头颅都消失不见了，皇帝看见枯死的树下摆着一只只坛子，从树下一直摆到长青宫殿前的台阶上。

阶上坐着个玄衣逶迤垂地的男子，正是消失许久的殷成澜。

殷成澜手里捧着一只骨灰坛，没看他：&ldo;皇兄，本宫等你很久了。&rdo;

皇帝狼狈从地上爬起来，慌张的往身后看了一眼，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侍卫，他顿时惊慌起来。

&ldo;你怎么进来的?&rdo;

殷成澜转过头，笑道：&ldo;本宫一直都在，今日来送你走。&rdo;

皇帝退后了一步，冲到院门口用力拽了拽门栓。

殷成澜道：&ldo;这可是皇兄要亲自册封的瑞王锁的门。&rdo;

皇帝脸上一下子惨白，怒不可遏道：&ldo;他是……他是你的人!&rdo;

殷成澜道：&ldo;我不妨告诉你，不仅他是，皇兄最信任的山月禅师也是，就连皇兄身旁的太监公公也是本宫的人，没有他们，皇兄怎么能日夜睡不好觉呢，像大皇兄这般无心无肺的人，非待要人不断提醒着，才能刻骨铭记吧。&rdo;

皇帝想起黑暗里无处不在盯着自己的眼睛，梦中永远重复的血腥一幕，他以为是他犯了杀孽，做贼心虚，现在才知道是殷成澜用尽了手段，才让他不停的想起那件事，不停地在梦里回忆。

皇帝的脚步几乎站不稳：&ldo;你现在杀了我，你杀了我的话……&rdo;

殷成澜微微笑着，他坐在阳光中，俊美无双，风姿卓绝，然而只有皇帝才知道他平静微笑下的冷酷。

殷成澜接下他下面的话：&ldo;大荆依旧歌舞升平，百姓照常安居乐业，不会有什么变化，对他们而言，你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rdo;

皇帝胸口剧烈的起伏，苍老的脸上每一道皱眉都积着愤怒和惊恐，他试图争辩：&ldo;不是的，朕是明君，朕会彪炳千古名垂史册，你要是杀了朕，天下会大乱，你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会重新遭到侵犯，你……&rdo;

殷成澜轻喟：&ldo;睿思会成为明君，接手你的江山，就像你曾经拿走我的东西一样。&rdo;

皇帝想起那封可笑的绝笔信，哈哈大笑起来：&ldo;朕没有受你们蛊惑，朕始终都没有立他为太子，没让你们得逞。&rdo;

殷成澜摇摇头，将手里的坛子扔到了地上。

骨灰坛碎在皇帝面前，露出圣旨绢黄的绸缎。

皇帝打开圣旨，看见里面熟悉的笔迹，写的是传位给睿思，旁边还有传国玉玺的印记‐‐殷成澜一向擅长仿人的笔迹。

他笑道：&ldo;你该不会以为我的目的真的是你的皇位吧。&rdo;

若是他想要，这天下他也唾手可得。

然而殷成澜想要的绝不是这个。

皇帝脚下踉跄，碰到了一只骨灰坛，他狼狈的错了两步，坐到了地上。

什么都没了，他什么都没了。

殷成澜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眼里竟流露出不忍，他收起邪佞的笑容，盯着地上的皇帝看了一会儿，说：&ldo;不如这样吧，皇兄向这些冤死的人磕三个头，若是皇兄真心诚意知错了，本宫可以留你一命。&rdo;

皇帝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ldo;你、你说的是真的?&rdo;

他的心紧紧一缩，因为这句话高高悬了起来。

殷成澜按了按眉心，眼角有倦色。

&ldo;皇兄，我累了。&rdo;

殷成澜张开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ldo;事到如今，皇兄试试又如何。&rdo;

皇帝惊疑，可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心里犹豫再三，想到若能离开这里，他还有机会杀了他，杀了睿思，杀光所有背叛他的人，他还能翻身。

于是，皇帝垂着手，屈辱的跪了下来，僵硬的磕了一个头。

殷成澜看着院中一百四十一只骨灰坛，忧心道：&ldo;皇兄磕的如此没有诚意，如何让地下孤魂原谅你呢。&rdo;

皇帝怒瞪着他，殷成澜坦然望去，要生要死请皇帝陛下自己选择。

皇帝心里怒火中烧，有心想将殷成澜五马分尸，可现在人如刀俎他为鱼肉，不得不低头。皇帝无可奈何，想到只要能活下来，忍辱负重也成，只要他还能翻身，还能……皇帝阴郁的盯着殷成澜，咬牙切齿的重重磕下了头。

沉重的磕头声砸在殷成澜心头，回荡着他过往十余年的折磨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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