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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第1页）

陈公博沉思了好一会才开口：&ldo;我无意指出谁要负主要责任，不过每次纠纷，我都不是居于发动的地位；而每一次都变成首要分子，仿佛魏延，生来就有反骨。事实上是不是如此呢？不是！一切演变，往往非始料所及，像十六年宁汉分立，我在南昌主张国府和总司令部都迁汉口；因为当时我确实知道，共党并没有多大力量，心想国府和总司令部同时迁到汉口，这样的声势，何难将共产镇压下去？哪里知道，后来毕竟引起宁汉分立。&rdo;

&ldo;那么，扩大会议呢？&rdo;

&ldo;我在《革命评论》停刊以后，到了欧洲，本想作久居之计；后来汪先生、汪夫人一再催我回国，结果搞出张向华跟桂系合作的&rso;张桂军&rso;事件和扩大会议。&rdo;陈公博皱眉摇头，　　&rdo;实在不可思议。&rdo;

&ldo;可是，&rdo;有人提醒他说：&rdo;这一次汪夫人劝驾的意思亦很切。&rdo;

&ldo;我决不会去！所以请炳贤兄代表。&rdo;

&ldo;其实，我亦可以不去。&rdo;何炳贤说：&rdo;刚才言先生分析那首词，不是把汪先生的心事说尽了吗？&rdo;

&ldo;未也！&rdo;言先生接口说道：&rdo;我刚才还没有讲完；最近，汪先生把他的那首词改过了。上半阕改了两个字；下半阕改了结尾三句。&rdo;

&ldo;怎么改法？&rdo;陈公博急急问道：&rdo;快说！快说！&rdo;

&ldo;前半阕中&rso;犹作留连意&rso;，改为&rso;无限留连意&rso;；下半阕结尾三句：&rso;只极目烟芜，寒蛩夜月，愁秣陵&rso;，改为&rso;尽岁暮天寒，冰霜追逐千万程&rso;&rdo;。

听言先生念完，座客脸上都似罩了一层严霜；最后是陈公博打破了沉默。

&ldo;看起来，汪先生一定要组府了！此刻我们不尽最后的努力，将来会懊悔。&rdo;

&ldo;这&rso;最后的努力&rso;是什么？&rdo;

&ldo;分两部分。&rdo;陈公博说：&rdo;炳贤兄，请你无论如何要阻止汪先生&rso;组府&rso;；其余善后问题，我再设法挽救。&rdo;

&ldo;恐怕很难。&rdo;何炳贤愁眉苦脸地。

&ldo;不但难，&rdo;有人提出警告，&rdo;也许会被汪夫人硬拖住，&lso;岁暮天寒、冰霜追逐&rso;。&rdo;

&ldo;这你请放心。&rdo;何炳贤显得很有把握地，&rdo;别说&rso;岁暮天寒&rso;，那怕&rso;春暖花开&rso;也没有用。落叶是落叶，落花是落花；&lso;萧条异代不同时&rso;，凑不到一起的。&rdo;

何炳贤随身带着许多来自大后方各地，对汪精卫的批评，口诛笔伐，严于斧钺；但在&rdo;公馆派&rdo;的人看，倒不如平心静气的分析，反能令人折服。

有一本青年党办的刊物，叫做《国论周刊》，因为是友党，认为持论比较客观，其中有一评论汪精卫的文章，格外受到重视；说汪精卫是十足地道的旧式文人，凡是中国旧式文人所易犯的毛病，汪精卫都有。

这些毛病中，最常见的是每每有一种捉摸不定的情感，歌哭无端，忧喜无常。大庭广众之间，尽管大家一团高兴，而他可以忽然忧从中来，不胜其飘零沦落之感。同时旧式文人照例有一种夸大狂，尽管所见所知，平常得很，但总自诩为有什么独得之秘，因此目无余子，可以把别人特别缩小，而把自己特别放大。气量又狭小，稍不如意，即不胜起悻悻之态。

说得最深刻的是，旧式文人最不宜搞政治，却又最喜欢搞政治，因为中国过去的政治，根本是浪漫的，最合旧式文人的胃口。中国文学缺乏逻辑，所以旧式文人便只有感想，有慷慨、有冲劲，却不长于思考；感觉敏锐，却禁不起刺激。凡此都是最不适宜搞政治的性格；而汪精卫偏偏无自知之明。

许多人觉得这是切中汪精卫病根的话，但没有个人敢跟他说；当然也不会拿这篇文章给他看。但因为有这些评论，以及顾孟余不闻不问，陈公博坚决反对的情形在，所以有些人决定在干部会议中保持沉默，仔细观望。

到会的干部，济济一堂，有五六十人之多。汪精卫的态度很平静，只说为了挽救危亡，不得已挺身出来发起和平运动；对应该不应该&rdo;组府&rdo;，希望大家发表意见。

等他说完，周佛海一马当先，主张&rdo;组府&rdo;。首先表示，只要问心真是为了国家，就应当不避嫌疑、不择手段，出而担当大任。他说重庆亦未尝没有人主张和平；而且这种人还不少，不过，他们不敢有所主张，是因为心里存着一种疑惧，日本到底是不是真心求和？倘或能跟日本交涉，取得有利的条件，重庆方面疑虑尽释，响应和平运动的人，将会风起云涌。

最后便提到现实问题了。这么多人从重庆出来，赤手空拳发起和平运动，如果不组织&rdo;政权&rdo;怎么办？周佛海只说安全没有保障；实际上人人都明白，偏独安全，连生活都成问题。总不能说老由日本人接济；那一来更坐实了汉奸的罪名，而且是日本人&rdo;御用汉奸&rdo;。

其中确确实实也有怀抱天真的想法，为汪精卫的&rdo;理想&rdo;所感动，不顾&rdo;岁暮天寒，冰霜追逐千万程&rdo;来从事和平运动的；此时将周佛海的话仔细体味了一下，不由得大为泄气‐‐事实俱在，搞&rdo;和平运动&rdo;已变成一种职业；&rdo;组府&rdo;不过是找个啖饭之地，这跟落草为寇，有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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