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她问:「你又是不是一个人?」把他当作身分地位平等的朋友。
绅士微笑,「我的家人都在船上。」
「那多好,我姓冯,你呢。」
绅士忍不住说:「冯小姐,你像足我少年时代的一位朋友。」
「是吗,那是多少年前的事?」
他想说,那是几乎半个世纪前的事了,唯恐吓怕少女,不敢出声,过一会儿只是答:「我姓刘。」
平日叱咤风云的他,在毫无机心的少女面前,竟小心翼翼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少妇急步过来,唤道:「星星,星星,你跑到哪里去了。」
绅士看着少女,「你的名字叫星。」
少女点点头笑答:「是,我叫冯星。」
少妇见到女儿,「来,我们回舱房去吧,夜了。」
她的目光何等样厉害,一眼瞥见绅士袋角的表链,式样别致,分明是件名贵的古董首饰,她立刻着意,收敛一下,含蓄矜持地打个招呼。
「妈,这位是刘先生。」
「你好,冯太太。」
没说上两句话,绅士的随从已经走过来,「刘爵士,原来你在这里。」
爵士便向少妇与少女道别,「明天见。」他欠欠身。
少妇抢在前头答:「明天见。」
看着他走远,才问女儿,「这人从哪里来?」
少女摊摊手,「我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少妇便出去打听刘爵士是什么人。
得到的答案叫她满意,太理想了,同样是鳏夫,比起老董,刘某既有身分又有地位,高出不知多少倍,还有,那天文数字的财产,不得了不得,手指fèng里漏一点点出来,已够普通人丰盛地过一辈子。
少妇芳心忐忑,真的要交好运了吗,昨夜临别时刘某那一个深沉的眼色展示还有下文。
她匆匆回到舱房,打算部署下一步,只见女儿正在洗脸。
「妈妈,」少女抬起头来,「刘爵士差人打电话来,约我们到头等舱吃中饭呢,十二点派人来接我们。」
少妇一怔,咀角微微透出笑意,渐渐笑意越来越浓,她懒洋洋地倒在床上,呵,宝刀未老,又一次被看中了,耽会儿该穿什么衣服呢,所有的家当都带在身边,可以见人的只得一套衣饰罢了,不过不要紧,人家看中的是人,不是衣裳。
少妇立刻动手化个精致的淡妆,但不论多么小心,粉却总是不贴脸,唇上皱纹太多,眼皮也太肿。
一边女儿已经穿好,一套水手袋,静静翻画报等她。
这孩子好耐心。
少妇就这样折腾了个多小时,等到有人来敲门,才勉强放下眉笔。
母女俩由随从带着走上船的顶层,门一打开,只见豪华私人平衡舱宽敞一如大酒店的套房。
刘爵士迎出来,「请坐请坐。」
少女识趣地坐到一张小小安乐椅上。
母亲与男人谈条件,她见过许多许多次,再也不觉委屈、难过、羞辱,她已引以为常,母女俩并不懂其他谋生方法。
少妇见到这种阵仗,自然喜心翻倒,却表现得更加含蓄,以免别人把她当作掘金娘子。
老爵士倒是诚心诚意,他取出一盒糖果送给少女,与少妇寒暄起来。
「冯太太,」他说:「听说冯先生过身已经多年。」
他也把她打听清楚了。
由此可知他完全知道她是什么人。
也好,少妇暗地里咬咬牙,不必伪装了。
咀里答:「孩子一出生他就故世。」
「可有十七年?」
「那倒没有,小女才十五,长得高大。」
爵士点点头。
「独自带大一个孩子,真不容易。」
少妇一怔,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体贴的话来,不由得有点心酸。
「冯太太对将来,不知有什么打算。」
少妇忽然心乱如麻,他说中了她的要害。
她低下头,那种傍徨绝非做作,「打算?我们不过去到哪里是哪里,倒处碰运气。」
爵士微微笑,「吉人天相,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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