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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ldo;这一层，你不必顾虑。对方既然饮水思源，不忘旧思，如今见士弘遭此拂逆，更要感恩图报。你到了上海，不过代士弘立一份化借款为股本的合约而已。不过事不宜迟。&rdo;

洪钧沉吟了一会，毅然决然地说：&ldo;好！我有船就走。&rdo;

&ldo;我知道明天就有一条沙船回上海。&rdo;

&ldo;那，我明天就走。&rdo;

&ldo;来得及吗？&rdo;张仲襄问。

&ldo;没有什么来不及。&rdo;洪钧答说，&ldo;本来还想办些土产送人，如今也只好算了。&rdo;

&ldo;这也还来得及。&rdo;张仲襄放下酒杯，转脸说道：&ldo;蔼如，请你替我装半碗饭来。我得找人到沙船上去接个头。&rdo;

&ldo;我们一起走。&rdo;洪钧接着他的话说：&ldo;我先到老大那里看一看。&rdo;

&ldo;也汉。我们就在老大那里见面好了。&rdo;

于是张仲襄和洪钧匆匆饭罢，相偕离了望海阁。蔼如原以为洪钧总有一句话交代，而竟无有；到送他们下楼时，她到底忍不住了，拉住他的衣服，悄悄问了一句：&ldo;今晚上你还来不来？&rdo;

&ldo;要来！&rdo;洪钧应声而答。话一出口才发觉不妥；万士弘遭此挫折，困难重重，在他那里也许彻夜筹谋，岂不是让她白等一宵？

正想改口，却让蔼如说在前面了：&ldo;我等你！&rdo;是清清楚楚、毫不含糊的声音。

※　　　　　　　※　　　　　　　　※在万家，一直到午夜他们异姓手足才有交谈的机会。可是到了可以说话的时候，却反而没有话说；因为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万士弘像一下子老了十年。洪钧看在眼里，不禁想哭，&ldo;大哥！&rdo;他终于找到一句话说：&ldo;不要气馁！&rdo;

万士弘的嘴角牵动了一下，硬挤出一丝笑容，&ldo;你不要替我难过！&rdo;他说，&ldo;局面还不致于不可救药！人欠欠人，清理下来，还可以相抵。&rdo;

&ldo;大哥！&rdo;张仲襄紧接着他的话说：&ldo;我跟文卿商量过了，他明天就走，替你去料理茶庄的股份。你是怎么个打算？趁早交代文卿。&rdo;

&ldo;茶庄的股份？&rdo;万士弘茫然不知所答；定一定神才想起来，&ldo;喔、喔，我倒忘记了。千把银子的事‐　&rdo;

&ldo;大哥，&rdo;张仲襄打断他的话说，&ldo;别看千把银子，至少也是个退步。我跟文卿的意思是，事到如今，你无须再客气。人家有难，你救过人家；现在你遭遇拂逆，人家也该帮你的忙。其实也不是要人家帮忙，只不过该归你的归你而已。&rdo;

&ldo;嗯！&rdo;万士弘想一想问：&ldo;你倒说，该怎么办？&rdo;

&ldo;自然是收股份。当初人家是多少钱下本？&rdo;

&ldo;他跟我说过，是三千两银子的本钱。&rdo;

&ldo;现在就是四千两了，你有四分之一的股份在内。&rdo;张仲襄说，&ldo;大哥，我替你写一封切切实实的信。就说全权委托文卿，代表你立一张合伙经营的笔据，你看如何？&rdo;

&ldo;也好！&rdo;万士弘问道：&ldo;明天有船吗？&rdo;

&ldo;有一条沙船，明天趁午潮出口，我已经替文卿讲好了，搭那条船走。&rdo;

&ldo;沙船？&rdo;万士弘踌躇着说：&ldo;这两天风浪很大，我真有点不大放心。&rdo;

到这样的地步，万士弘依旧关怀着他人行旅的安危，着实令人感动；洪钧不知哪里来的胆量，挺一挺腰板，很不在乎地说：&ldo;大哥，你尽管放心！绝无危险。&rdo;

万士弘笑了，是自觉安慰的笑；五月十三关帝庙结盟，毕竟有些用处。&ldo;我有你们两位共患难的兄弟，我还怕什么？&rdo;他拍拍洪钧的肩说，&ldo;我也懂点麻衣相法，你的福命大，一定一路顺风。&rdo;

&ldo;时候不早了。我先把文卿要带去的信写起来！&rdo;说着，张仲襄走向书桌，与万士弘商议着重新写过一封信，又交代了几句办交涉必须注意的要点，将洪钧送走。他自己仍旧留了下来，要了解万士弘如何应付难关。

洪钧便直投望海阁会践约会。走到半途，空中飘下雨点，好在望海阁已经在望，紧一紧脚步，一口气赶到。只见大门虚掩，楼头灯火荧然，显然的，蔼如正在等候。

推门进去，有打杂的来接过他手里的灯笼，送到楼梯口；阿翠迎了上来，高兴地说：&ldo;总算来了！&rdo;

&ldo;怎么？&rdo;洪钧在她脸上拧了一把，&ldo;当我说了话不算？&rdo;

&ldo;总当三爷在万大爷家有事，分不开身。&rdo;阿翠又说：&ldo;迟来一步，就要淋雨了。&rdo;

就这样已经显得有些狼狈；一上楼，主婢二人先拿干毛巾替洪钧抹干头面衣服上的水渍。接着，小王妈端来一个托盘，四碟小菜一盂粥，请洪钧宵夜。

这使得洪钧记起一件事，随即歉然说道：&ldo;你儿子的事，只好等我回来再说了。&rdo;

&ldo;是！不急。&rdo;小王妈答说，&ldo;将来要请三爷栽培。&rdo;

&ldo;三爷，&rdo;蔼如接口问道：&ldo;你看阿培怎么样？&rdo;

&ldo;很聪明、很好的一个孩子。&rdo;

&ldo;这样说，是中意了！既然如此，&rdo;蔼如转脸向小王妈说，&ldo;你明天就把阿培喊回家来！燕子窠那种地方，越早离开越好。&rdo;

&ldo;好的。&rdo;小王妈欣然同意，向阿翠招一招手，一起下楼，好让洪钧与蔼如话别。

就这时隐隐雷声，从海上而来；正当洪钧与蔼如侧耳凝神，细辨雨势时，只听从空而降的霹雳，如天崩地诉般，将望海阁的门窗都震得格格作响。蔼如粉面失色，但极力保持着镇静；洪钧急忙一把将她揽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背，作为抚慰。

暴雷一个接一个，闪电一道接一道，而最可怕的却是雨势，那种紧密的喧哗之声，直如翻江倒海。加以风声、潮声，杂然并作。洪钧与蔼如的耳中，都是嗡嗡作响，相顾惊骇，紧紧抱在一起。

不知隔了多久，发觉雨势渐小，但风却更大了。奔腾澎湃的大潮，一波接一波，似乎直到楼前。风掀窗帷，暗沉沉一片。而在蔼如的感觉中，却似有无数光怪陆离、狰狞凶恶的怪物，在半空中张牙舞爪，作势下噬。惊悸之余，喘息着说：&ldo;三爷，你明天不要走！&rdo;

他了解她的心情；而且他自己也确有些胆怯。可是，他无法想象明天如果不走，张仲襄和万士弘对他会有怎么样的观感？

&ldo;这样的天气太坏了，到烟台以来，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只怕明天什么船都要停航了。&rdo;

这一说，提醒了洪钧，顿觉心头一宽，&ldo;如果停航，&rdo;他说，&ldo;我自然不走。&rdo;

&ldo;就是船能出海，你也不要走。犯不着冒险。&rdo;

&ldo;不！&rdo;洪钧的想法很单纯，以船的动静为动静，&ldo;只要有船，我非走不可！&rdo;

&ldo;为什么呢？真有那么急？&rdo;

&ldo;其实倒也不争在几天的功夫。不过讲义气就管不得那么多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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