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空呈现淡淡的灰青色。程墨在青玉床上打坐了整宿,整个山洞里一丝声音也无。
实在是太静了,静得有些诡异。
他心里倏忽闪过丝不祥,起身朝石室走去。
石门缓缓分开,她就那么躺在地上,一张鹅蛋小脸显得比平日淡白许多,穿的烟霞淡紫绫衫略微凌乱,裙裾染上了一片暗色的血渍。
程墨怔了片晌,伸手探了探她的气息,轻唤:“荷荷。”
她仍静静躺着,宛若一朵凋谢的鲜花,失却了生机。
“谁伤了她?”程墨凝了眸,语调里含着冰冷。
立刻就有声音回答:“禀墨仙人,并无人闯入。她是自己变成这样的,约莫昨夜的亥时。”
他听完,不知心里是何滋味,少刻,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她的身子软软的,小小的,让人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程府。
程小篼在院子里整理花架上的几盆花草。突然,一个玄色的身影落到花架旁边,吓得他一个激灵。
“请郎中来。”程墨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儿,她被玄色披风包裹着,一张小脸在日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
不多时,阖府上下都被惊动了。
“经脉初动,天癸水至。”胡子花白的老郎中诊脉后,提笔写下一张方剂,“煎水服用七日,切莫受风着凉。”
程墨凝着眉,听得不甚了了。苗氏却是懂得不能再懂了,对他解释道:“女子到了年龄都这样。”
他稍稍松了心,又问:“为何如此严重,竟至昏迷不醒?”
“观其脉象,倒是无甚大碍,或许晚些时候便醒了。”老郎中胸有成竹。程小篼连忙拿过方剂,出去抓药了。
槅扇里,婢女仔细帮李荷擦洗干净,换上了月事带和小衣,再盖好丝绸薄被。
苗氏进去看了看,半晌,又出来道:“我们府里地方宽敞,为娘辟出一间院子来单独给她住吧。”
“不用,她就住我这儿。”
苗氏听了,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到了夜间,她躺在碧纱橱里反复琢磨着,一想起程墨清心寡欲的模样,又觉得不太可能,因而翻过来又覆过去,跟烙饼似的。
程旭川忍了半宿,陡然开口:“到底有何事?”
苗氏正要说话,忽地转念一想,万一这事是真的,李荷出身于筮州村野之地,依他的性子,恐怕看不上眼,没准儿还要棒打鸳鸯,那她的乖孙这辈子便都没指望了……
于是,她侧过身子,道了句:“没事。”
他一口气堵在喉间,梗得差点登遐。
李荷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垂了鲛纱帐的拔步床上。她微微偏头,透过薄如蝉翼的帐子,能看见外头亮着一盏朦胧的烛光,以及案边那个穿玄衣的颀长身影。
她认出来了,这是他的卧房。
程墨听到些微动静,起身走了过去,撩开帐子,眸光落在她脸上。
“师兄,我病了吗?”李荷嗓音有点哑,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她穿着素缎里衣,衬着淡白的鹅蛋脸,宛如一株白菡萏,娇艳中带了点儿脆嫩。
“药拿进来。”程墨移开眼,对着槅扇外道。
程小篼送来酸枝木的食盒,又退了出去。
程墨从食盒里取出一碗粥,并一碗药汁,放在榻几上:“先喝粥。”
粉彩瓷碗里盛着清香的碧粳粥,她捧起来,连勺子也没用,很快就喝光了。然后,她又端起药,小口啜饮着,没一会儿,黑乎乎的药汁也见了底。
“师兄,我好像听见你唤我的小名。”她目光清湛湛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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